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江南是我们去的第一站,并不是我们有多么的喜欢这个地方,而是我们三个人走了三个方向。荒郊外,我们从北方而来,影牙不自觉的向东走,作为一个狐狸灵,我很明白他为什么要去东方,传说“又西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然而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而我则选择了南方,原因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当时夕阳半规,南方清灵之气比较盛吧!
至于夜弦为什么也选择了东方,我从南方转了半个弧度追他们时,他只说,东方有灵。
“啥子意思?”我一路小跑跟着他问道。“我们自己不就是灵吗?我俩是木灵,小影牙是狐灵,你还要找什么灵?”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腐灵,一个活了一千多岁的腐灵。”
“我们为什么要去找他啊!”
“你知道你这次睡了多久吗?可还记得做了什么梦?”夜弦严肃的对我说。
我的脸颊和耳朵突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恨不得把头给埋起来。虽然起来后,婆婆叹了一口气说,”又是一整个月啊!”
但于我而言,已经活了自己都不知道几百年的,时间早已对我来说没多大的意义,但梦嘛?确实是----好梦,古老的桃树下,繁花纷纷扬扬,湖畔是千顷彼岸花开。我一袭火红水袖长衫,趴在夜弦的膝上,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们说着数不完的情话,做着做不完的情事……
我低下了头害羞嗫嚅道:“干嘛问人家这个嘛?”
影牙看到我这副德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大笑道:“哦~我知道了,是春梦。哈哈哈哈!”
此时我恨不得这只死狐狸能立马打个洞让我钻进去,我瞪了它一眼,现在连眼皮子都是火辣辣的烧的感觉。忍不住的抬起眼皮子偷偷看了眼夜弦,却见夜弦一脸正气的样子看着我。羞火立马消了一半……
我强忍着满脸透红抬头对他吼道:“有什么好看的,我有说梦到你了吗?”
夜弦转过身去,冷冷的气质萦绕整片大地,许久叹息了一声道:“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虽然不知道腐灵与我睡了一个多月做了一个极美的梦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梦确实是……,好的我一点儿都不想醒。梦的真实性,现在都好像还历历在目般,忍不住的心中火又蹭蹭蹭的烧了起来,摸了摸脸,甩了甩,小跑追上了夜弦。
仍旧红着脸问他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那个梦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担心,如果你沉醉其中不能醒来该怎么办。到时,你可能就是个半死人了吧!”
“那我这次是怎么醒的呢?”
“是你的魂魄带回来的海之泪让你起死回生而已。这次,你因游湖,在船上睡着,被你所认为的美梦萦绕,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最终被红桥姬有机可乘,若不是你带回来的海之泪……。”
“我溺死了?你为什么没有去救我呢?我曾经死过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印像都没有呀!”
“让你沉睡的是腐灵,只有他能让你醒来,当时我们心急抓到他,便先将你安顿在红桥边,心想湖中寺庙的和尚应该会护你周全,不想回来之后就不见了你,我以为腐灵把你抓走了或者和尚把你救走了,毕竟当时我设了结界,凡人是见不到你的。但寺庙并不见你,我又回去找那腐灵,他却一直在避着我。如此七日七夜,后来婆婆给我来信说你的魂魄已经回去了。我这才跟影牙快马加鞭的回去。”
“你刚才说到海之泪?那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可以让你重生的上古之物,鲛人悲泪满衣襟,终究是个至悲至伤之物,只是暂时让你不魂飞魄散有个肉身而已。解决不了根本。”
“这么说,我还是会死?那怎么才能解决根本呢?”我拉着夜弦的衣襟着急问道。
“我也不清楚,或许只有神可以了吧。”
我对神一向无甚好感,几百年来早已看淡生死,甩着手中的发带淡淡道:“要去求神仙吗?那还得看我看那神仙顺不顺眼呢?”
夜弦无奈一笑,他早已了解我这腹中无一物却总是一副傲娇自得的德行。
相比去寻找什么腐灵,其实我对青丘国才是更向往的,当时在红叶岭捡到影牙的时候都没好好进去看看呢!据说那里花草葳蕤,落英缤纷,恍如世外仙境来着,既然聚集了各方的神魔妖鬼和尊贵至上的狐狸灵,同样身为灵类的我,早晚要去再走一遭的。
经过淮水,我们开始换乘水路,初夏的水乡,清风徐徐,芰荷飘香,旖旎的迷人眼睛,过了皖南,就是江南了,一水的白墙青瓦,清新凉爽。
我从湖里掬了一抔水就往脸上泼,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我让他们也试一下,还没等我说完,影牙就直接整个人都跳进了湖里,我咯咯的笑了起来,使劲的往他身上泼水。说他跟狗都是狼进化来的,天生的会狗刨。
夜弦仍旧一身玄衣的立在船上看着我们闹,但现在正是晌午,天气的很热,我催促着船家再快点,到了岸上,我先跑到了一家布店,给他买了一件白色的长衫,让他直接换了下来,看到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来,我说,“现在看起来清爽多了吧!”而我不免又是心中一片荡漾,因为梦里面的夜弦就是穿着一身的白衣……
而这小心思,自然是不能太流露出来的,不然夜弦铁定了要再换回去。
影牙可怜巴巴的看着我道:“那我呢?”
我说“你一身的狐狸裘,我该带你去的是理发店,把你那一身的狐裘给剃了,就凉快了呀!”影牙知道我是说的出做的到的主,立马惊悚的跑开了。
听船家说,这里叫做白溪镇,因为天实在太热,而且这里确实美的清爽,在我跟影牙的联合央求下,夜弦终于同意了在这里留宿两宿,让我们玩的尽兴。
江南绿水青山多清秀。夕阳下的梦泽湖却是大气非凡,橘红色的夕阳像是个破壳流泻而出的蛋黄,一览无遗的铺撒在云梦泽之上,衬托着遥远的黛墨色的青山,一点儿都不比海上落日差。我拉着影牙坐在湖边的青石板上,靠在他的肩膀上欣赏着斑斓的夕阳,此时天上一轮皎洁的半月已经不知何时升了起来,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幕,蓝幕已经慢慢的变成墨蓝色。
正当我看的入神的时候,影牙却咕哝一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我随着他的目光遥遥望去,原来在斜对面的湖畔,有位浣纱女。但她的旁边却还负立一位男子,雪白的衣衫衣和青黛的流泻长发随着微微晚风飘飘逸逸,长发流泻,用束发冠高高的束着,但鬓角的那一抹青丝却不拘的在风中摇曳,诉说着江湖漂泊的沧桑。不是夜弦还是谁。
影牙自然也看清了是夜弦,鼻腔冷哼了一声道:“他竟然对女人感兴趣了,还真是稀奇。”
美人,谁都喜欢,五百多岁高龄的我决定静观其变。晃荡着脚丫在湖中,却总觉着空气清透的有股子阴森邪气,夜弦身后的屋顶上,竟然有一个人,一个身着青黑色衣袍的女子,长发飘飘随夜风轻舞摇曳,脖子上挂着一串血红的珠串跟她身上墨绿的长袍形成鲜明的对比,雪白的面孔上朱唇一点红,深邃的眼眸冷冷的看着夜弦,这让我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很不好的感觉。跟着夜弦一起游历了几百年,好像这并不是第一次见过她。
我站起来,准备去对面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影牙却突然在那个湖畔女生的面前窜了出来,水花四溢。那姑娘却好像没有看到刚才的突兀,仍旧安安静静的低头浣洗着衣服,影牙对世间竟有这么镇定的女子感到好奇极了,悻悻的从水里爬了出来走到夜弦的旁边一抹脸上的水花小声问道“这姑娘是个瞎子聋子?我去吓她,她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气喘吁吁的跑来,看着眼前这个江南水乡的姑娘,从侧面看,她的皮肤就像凝脂般,睫毛如翅,眉目如画,长发如瀑般披散在纤细的腰间,她的衣服好像已经洗好了,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一边,然后她开始对着如镜般的湖水整理她的头发,我不禁的上前看看这湖镜中的姑娘到底是多么的美丽动人。伸头向前,影牙刚才激起的涟漪已经慢慢的平静下来。
“啊!”我捂着嘴大叫了起来,退后了两步,这姑娘竟然没有影子,湖中倒影的却是背后屋顶上的那个女人的影子。我转过头看向她,她却向我投来诡异一笑,红的妖异的嘴唇就像夜中的罂粟花般。
影牙好奇的走过去道:“水里有鬼啊大惊小怪的。”然后故作镇定的问夜弦:“夜弦,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姑娘没有影子。难道她是鬼不成。”
夜弦没有回答他,这时姑娘好像已经洗好了衣服,但我们三个人在她跟前却宛如透明,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她转过身来,我这时才发现,虽然她宛如江南水乡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但她的眸中却无神,就好似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美人。
我问夜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弦仍旧没有理我,就像刚才悠悠淡然的旁观着这个姑娘一般继续平淡如水的看着她、跟着她。
青石板的路很好走,那姑娘虽然看起来像没了灵魂一般,但她的潜意识是知道回家的路的,也知道会去避开水洼。夜色越来越浓,但因着月光皎洁,青石板上倒是倒映着我们三个人的影子,前面的那个姑娘则没有影子。
我们跟在姑娘的身后,我再回头,青瓦上站立的那个轻袍姑娘乜斜着眼睛与我对视着,登时让我觉着一股子毛骨悚然,我拉住了夜弦,指向那屋顶,夜弦转身的刹那,那女子却像是透明了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