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稍打了一个呼哨,凌厉的力道在没有接触到堆雪时,就掀开了表面一层薄薄的浮雪。
然后,伊人看到了贺兰雪。
那时的贺兰雪已经完全冻僵,整个人用一种异常无助的姿态蜷缩着,脸色青白,睫毛上挂着小小的冰凌,唇色全无。
可即使如此,他的出现,仍然让所有人都惊艳了一把。
以为自己遇到了一尊冰雕玉琢的雕塑,也许出于神的手笔。
伊人生生地改变了马鞭的方向,鞭稍跃过他脸颊边的发丝——已冻成冰棍一样的头发,竟然脆声而断。
等贺兰雪苏醒后,伊人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一个冰天雪地里被冻僵的男子,竟然和煦如春风,总给人一种未语先笑的错觉,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亲近他。
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来历。因为捡到他的地方名曰贺兰,又是在雪地,伊人便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贺兰雪。
这样一个略显女气的名字,也只有他,才称得上——不仅将女气压了下去,反而多了一份卓然世外的风采。
后来又发现贺兰雪似乎略通文采,而且身手也算矫捷——众人喜他温和,便由他做了伊将军独女——伊人的侍卫,帮忙磨墨拿剑。
如此又过了半年,伊人不忍他始终已奴仆之身屈于人下,又推荐他入了伍,当了一名小小的十夫长。
可这样一个芝麻大点的光,竟然也让贺兰雪赢得了空前的拥戴——他一向与部下同食同寝,有麻烦身先士卒,有功劳则隐身退让,虽温和儒雅,却自有一种王者霸气。这样一个人,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很快冒出尖来。
何况,贺兰雪又是这样年轻英俊,与常年出征在外、被风沙磨损了容颜的士兵们站在一起,他几乎像一个上京赶考的学子了,气质雅致,举止风流。
不出两年,贺兰雪已经位处偏将一职,也成为了伊将军的亲信之一。
当他以全新的身份走近伊人时,伊人蓦然发现:当初那个总是微笑不语,欣然磨墨的男子,已经沾染了战场的征伐之气,许是经历了太多血腥,徘徊过太多生死,只要她走近他,就会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伊人喜欢贺兰雪,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到。
大家都含笑观望着,甚至满心祝福着。
一个是西离国所有军人中最可爱最英勇的‘小公主’,另一个,是年少有为、品性高洁的贺兰雪——这原是绝配。
贺兰雪也未尝不知道,只是他对谁都是一样的温和谦让,并不见得对伊人会好一点,特别一点。而伊人,自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即便是喜欢了,却也是不自知的。
当事人懵懵懂懂,偶尔的笑颜笑语,便是这支远赴他国攻城略地的大军里,最温暖的话题。
此刻见到他们正在谈话,连巡防的战士都刻意地避了避,所以他们这样比肩站着,只觉得天地间无比肃静,竟连脚步声都渐渐不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