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俟翎对天发誓,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永不再见殷知雪,如违此誓,灰飞烟灭,不得轮回……”
半跪在雪地里的少年,白衣飘飘恍若天人,神情却冰冷地让人绝望。少女躲在附近,字字清晰萦回耳畔,如蚁噬骨髓,毫无气力地瘫软在雪地里,眼前一片白茫……
夜半惊梦,衣衫早已湿透,窗外依旧永远飘着不会停的雪,刷刷地响着,月光冷冷的,照在雪地上,映回的银光如刀刃上的寒光,割破了黑夜的静谧。
如花笑靥,如画天下,他终究是选择了后者。
知雪把脸埋在双膝间,青丝如瀑,垂落床榻,眼泪珍珠一般滑落,打湿了寒绢软衣。为什么梦境会如此真实,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为什么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彻骨之痛,为什么明明早就没有了心,那里还会如此地痛,万俟翎,你为何负我?撕心的哀吼,堵在喉头,如骨鲠吐之不出咽之不下。
“姐姐……”沐颜简单地披了一件单衣跑了进来,只见床上的人满脸泪痕,环抱双膝坐在床榻上,双肩微微颤抖,她竟如此削瘦单薄。
“沐颜……”知雪乌发散乱,梦呓一般凝视着沐颜。
沐颜搂住了她孱弱的肩膀,柔声安慰:“那只是梦,只是一个梦……”
“他为什么,为什要立下那么决绝的誓言?永生永世……永生永世……”哽咽的呢喃。
“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了,刚才只是梦,现在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沐颜亦如自己心碎了一般,“姐姐,你还有我啊。”
知雪冰雪似的眸子看着沐颜,幼鹿一样清澈辜稚,那里是满满的恐惧和担忧,却依稀可见多年以前清纯的影子。
“好了,好好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沐颜扶知雪躺下,帮她盖好被子,自己小心地坐在她身旁。
窗外是一轮满月,玉盘如斯,却是沐颜最不愿看到的景象。每到十五月圆之夜,知雪都会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那一幕,气息奄奄地看着万俟翎跪在帝释天面前立下毒誓,无能无力,无可奈何,如坠入深不见底的梦魇。但沐颜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实的存在,那一刻,她回到了从前,最不堪回首的过去,从不愿提起的回忆。焰长老种下的情蛊,多少年来就这样毫不间断地折磨着她,月圆之夜愈加剧烈,他要她记得,记得万俟翎的背叛,直到那爱变成了恨,直到那柔情如水的少女变成阴骘无情的城主……
不知不觉,知雪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缀着晶莹,只有这一刻,才是真的她,平日里用冰雪包裹住自己,冻伤了别人,同样也冻伤了自己。沐颜轻轻拂开知雪脸颊上的几缕碎发,想到第一次看她这样时,自己开始恨那个自己一直默默恋着人,所以答应留下来陪她,只是希望她早点走出阴霾,忘了从前的事,却不想她一刻也不曾忘记怨恨,竟是这样不断伤害自己,给鲜血淋淋的伤口再添上一刀。
屋外的风很冷,夹着雪花,沐颜毫不在意地慢步踱在回廊上,心思万千,姐姐,你真的相信他会为了焰长老口中的天下放弃你和他曾至死不渝的感情?我不信,不信……我宁愿傻傻地相信所有的美好,相信曾经所有的一切瑰丽年华……
紫薇星耀,主宫北移,沐颜抬眼看这星相,“他要来了。”语气中是期盼,还有不安。
王城之外,雪地上一路蜿蜒,等待已久的宿命终要交结,就在不久之后,不可预料的结局,前方的等待。
“哥,”万俟翔有些犹豫地说,“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
“我发过的誓,总得遵守吧。”万俟翎执意要独自呆在城外的小屋里。
“你可不像是那么怕灰飞烟灭的,”雷诺半开玩笑地说,他饮下忘川河水,独自沉睡了数百年,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当年的誓言之不过是个借口吧,或许他们真的早已是相见不如不见,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曾经倔强地相爱轰动了三界的他们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雷诺不解,“南宫凌,带人小心守着这里,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许靠近!”
“哥,小心!”
万俟翎不语,却会以坚定自信的眼神,翔,我唯一的弟弟,我已经逃避了太久,你为我也承担了太多,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