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一个透明瓶子,瓶中两寸长的一根硬物,那硬物长圆形,似是一截骨头。
把瓶子从土坑中取出,轻轻放在宝儿身前,小酷问道:“这是什么?瓶子不是瓷瓶吧?什么东西做的瓶子?透明的太狠了吧?”
是透明的太狠,简直对视线毫无阻碍,也可以说瓶身上一丁点的瑕疵也找不到。
“管它是什么瓶子,里面的……小酷,打开瓶子,你快打开瓶子。”爪子和手的区别就在于此,宝儿很难做到用最快的时间完好无损的拔出瓶塞。
瓶塞是一截木头,木头上刻画稀奇古怪的符文,小酷看不懂这些,他只对瓶塞看了一眼,应一声之后左手执瓶,右手手指卡住木塞,待要用力,宝儿道:“穿上遁甲,木塞上的符文极为厉害。”
愣一下,小酷松开手,有心相问却摇摇头,暗道:听她的就是了。
一只手攥着瓶子,另一只手从贴身处摸出卷轴,随手抖开卷轴,忍痛咬破舌尖,呸一口把舌尖血水喷到卷轴上,却听嗡的一声,卷轴暴亮,书写着‘甲’字的翠竹枝轰然崩散,眼睛里一阵乱花迷眼,身躯上一处处的刺痛,这刺痛转瞬即逝,当光芒消失,从头顶到脚底已然是套上了一件古武战甲!
锈迹斑斑的甲胄,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并且边边角角处颇多裂痕,只是关节倒是灵活,小酷活动活动肩肘胯膝,竟而毫无阻碍并且浑然听不到甲片摩擦的声音。
“好了,打开瓶子。”宝儿在旁边催促。
对于遁甲的兴奋劲头暂时憋在心里,小酷左手执瓶,右手手指卡住木塞,轻轻试两下,塞的很紧,不由点点头,嗓子里嗯一声,使上吃奶的力气拔木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符文的关系,木塞超乎寻常的紧,小酷这双手臂经年累月砍柴打铁,虽不敢说力拔山兮,碗口粗的树木绝对的一拳砸折一棵。但是现如今用力之下,木塞子纹丝不动。
没有想到木塞子会拔不出来,小酷不由收紧了目光继续发力,他跟这瓶塞较上了劲,一次又一次,胳膊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手指头开始发酸发疼,片刻后委实的没了力气,有心缓一缓,但是一偏头,却看到宝儿那……
第一次见到宝儿放出这样的目光,这目光不是期待,相反的,她蕴含着悲伤,眼睛里淡淡的水意泪痕,蕴含了满满的悲伤无言以诉……
锁了眉头,小酷暗道:为什么你会悲伤?宝儿啊,这瓶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它对你到底有多重要?你用不用这样渴望又伤怀?亲人的遗骨?是亲人的遗骨对么?
说起来小酷对宝儿一直心存感激,他并不认为宝儿是亲外婆的手下,现实里宝儿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卑微,其实从离家之前小酷就很清楚宝儿与亲外婆的关系不是奴婢与主子的关系,这是因为宝儿在谈到亲外婆的时候并不像‘外婆’一样谨慎。
不是自家人,却帮助小酷返家,路途上即将面对的艰辛谁比谁糊涂?外婆并非与世无争,打仗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小酷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曝光,诸多的因素注定了这是一条充满坎坷的道路,宝儿却义无反顾的同行……
宝儿形如宠物,心智却相当成熟,所谓人不可貌相,一方面以貌取人固然不可取,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在诠释宝儿?宝儿以绝非人类的身体,却拥有超乎人类的心智善意,她绝对是值得让小酷尊敬的神兽。
对于这样的宝儿,小酷感激又仰慕,而既然知道了宝儿此时心里在伤感,他当然就不会把心里的问题问出来让宝儿分心,那么……缓一缓的休息,免了。
忍住手指头的酸痛,再加一把劲,心神较之方才凝聚了不止一点半点,而心神凝聚之下,全身的甲胄猛然间嗡然作响,响声汇聚于小酷的小腹,小腹处忽而一热,一线热流源自小腹、穿过胸腔、流经大臂小臂,急急地涌至手指,这是什么热流?好大的力道,手指头突然间如钢似铁,而力之所及,那木塞子吱呀一声,无数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纹路在瓶口处浮现出来,刚刚浮现便断开所有的纹路,是符文?符文断开了?来不及多想,嘭!!!爆了!
冲击波好似浪涛涌流,偌大的力道有如千万斤的巨锤迎面撞击,一片白光愁云惨淡……小酷扯了嗓子一声大叫,身躯已然被撞的飞起来,而血水伴随着叫声喷出口腔。
飞行途中,短暂的麻木之后,全身的筋骨似乎全部断掉,五脏六腑大概也遍布了裂痕,那个痛,是撕心裂肺的痛。
冲击波只有一股,小酷夹杂在被连根拔起的大树之中砸落地面,身边是嗵嗵嗵杂乱的巨响,而落地却无法刹住去势,于是止不住的翻滚,就在翻滚中,小酷的意识渐渐模糊。
怪事!模糊便模糊,奇怪的是……小酷的心里忽然间变的惊骇,因为……分裂了,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分裂了,恍恍惚惚的,包括思绪与五感,统统的开始分裂。
视觉率先分裂成两股,一股模模糊糊看到星月氤氲,另一股却是走向了极端的黑暗。
‘我在向前走?’小酷迷迷瞪瞪的犯迷糊,思绪却在此时也发生断裂,变作两个思绪。
一个思绪维持着迷糊,虽然视线愈发清晰,却仰望星月搞不清楚状况;另一个思绪在黑暗之中向前探索,他一边走一边厘清现状:‘我是在向前走,是,我是在走动,我感觉到了走动的风……对,我的脚在动,可是,我这是要去哪里?我能停下来么?呼,不听使唤,我的腿自顾……嗯?这股味道……好重的铁锈味!难道我是在废铁堆里?咦,这是什么声音,铁片摩擦……又像是风声……呼,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片刻后,两股思绪发生共通,共通的内容由混淆渐至明朗,于是,可以确定同时存在着两个自己……值此,心头自然是在颤抖,一方面要自问:‘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有两个我?我被炸成了两半?’另一方面强迫自己镇定:‘不要乱,我不能乱……’
黑暗中的小酷仍然在走动,身躯轻若无物,带着点飘动的感觉,身不由己的慢慢向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前进。
‘我究竟要去哪里?’
‘他究竟要去哪里?’
两个思绪都在问。
答案是什么?一直走、一直走,那惊爆的飞尘依然肆虐,漫天的星辰与一轮明月始终氤氲,而脚步一如既往的自作主张,于是,看着星月却穿行在漆黑之中,这感觉……极端的不协调。
“你来了?!等了你太久,我已经风烛残年,我身上锈迹斑斑好似是衰老的肌肤,我处处裂口就像是早已衰竭的肌理,呼,我并非混沌中走来,所以我得不到轮回,我只此一生……呼,你今生名叫小酷对么?这名字……倒是与你的起始不谋而合。”
停下了脚步,周围黑漆漆的目不能视,小酷却仍要四处乱看,自然是看不到。而听到的声音好生的沙哑,那声音浑似是黄土埋到脖颈处而发出,根本听不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