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赵氏像是得到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样,立即弯起嘴角笑道:“这气派着实配得上七皇子妃的称呼呀,看看那动作,跟公主贵妃无异,看来相府教的一个比一个出色嘛。”
她这明嘲暗讽又一次扎进叶红烟的心里,眼见着叶红烟咬牙切齿,叶绫雪礼貌地道:“绫雪给各位姨娘、少爷、小姐问安。”
霍姨娘抬手道:“七皇子妃礼重了。这奉茶素来是澜霜国成婚三日后的习俗,还请七皇子妃不要嫌弃礼节繁重。”
这霍姨娘举手投足确有一番气魄,不愧是能独自管理好整个皇子府的女人,她行事果决雷厉风行,这也是相府的大夫人苏素瑶所不能比拟呢。但叶绫雪对这个人并无好感,就算再怎么恭顺,等到叶红烟一成为妃,他们还是会屁颠屁颠地投奔叶红烟的麾下,翻脸比翻书还快。
叶绫雪梳洗装扮过,比他们黑着脸跟她争院子时看到的又有些不一样了,如今跟叶红烟对比起来,却又觉得她的清秀灵隽看起来更是舒服。
他们原本就很好奇,娶了相府塞过来的庶女华凌辉却没有动怒,究竟会是怎样的女人,接触了两次,仍是觉得她冷淡得难以相处,她的眼睛流转着如同月光清辉般皎洁而又幽静的光,骨子里透露出的清冷让她看起来茕茕独立,她并不想要依附任何人,同样也不惧怕任何人。
这样的女人,却轻而易举地就将光鲜耀眼的叶红烟比了下去,众人看着她,满眼皆是打探和质疑。
叶红烟为叶绫雪递上茶具:“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请烹茶吧。”
出于相府的礼貌,她这么做也是十分应当的,这澜霜国的奉茶礼仪是新婚女子必须做的,偶尔女方也会带娘家的人一起拜见男方家庭,所以这倒是让叶红烟留在这里有了道理。
毫不例外,叶绫雪看着壶中的茶叶顿时乐了:又想利用我么,叶红烟……
原本叶绫雪是随身带着茶叶的,但是她既然壶里有了,她又何须再换。对,前世她就是这么天真,这堂上的一名姨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魂归九天了!
叶绫雪仍然没有换掉茶叶,在叶红烟战战兢兢的帮助下,她很快将茶泡好,从大姨娘开始奉茶。
看着他们全都接下了茶,叶绫雪抬眸看向其中一位姨娘——女儿才刚刚被整了的二姨娘柳氏。
徐蕙性格太过嚣张又素来青睐华凌辉,早就让叶红烟看不惯了,而二姨娘整天吃斋念佛,也并不倾向于她叶红烟,若要拿人开到,柳氏一家自然最好下手的。
柳姨娘与其他人一样,将茶汤一饮而尽。
霍氏觉得这茶虽不算特别好喝,却也是清而不涩,香而不浓,就是总觉得里面有一丝诡异的甘味,与茶叶的醇香格格不入,可该恭维的还是要恭维,于是便喜欢地看向叶绫雪:“这烹茶手艺好,七皇子定会喜欢的。”
这是在奉承她了,叶绫雪也回以一笑:“烹茶手艺再好,也不如姐姐在七皇子心中的地位。”
霍氏不作声,扫了一眼旁边的叶红烟,也是,这个女人毕竟得七皇子喜欢,迟早也会是七皇子的人,叶绫雪这言下之意是“你们别嫌弃得那么明显,我姐姐不论是好是坏,你们都得担待着”。
可就在众人品茶之时,其中一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那声音急促而凄厉,简直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了!
二姨娘捂着胸口,仿佛喘不上气一般辛苦地垂着头,一声声咳嗽震碎了房内的宁静。
坐在她左右两边的三姨娘赵氏和四姨娘李氏慌忙站起来,一人给她拍背,一人给慌忙询问:“二姨娘,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不管他们这关怀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柳氏死死抓住她们的手,佛珠忽而扯断,圆滑大颗的珠子滚落在地,发出清亮的碰触声,与她剧烈的咳嗽共鸣,柳氏痛苦地道:“救、救我,茶……茶有问题。”
霍氏听罢,忙让自己的儿子去检查茶中情况,毕竟她们喝了都没有问题,若是真的只有柳氏出事,那一定是因为过敏,柳氏对花生过敏!
徐振刚过去检查茶叶,四姨娘李氏就黑着脸叫了起来:“诶呀,大姨娘,二姨娘的脸都青了,咱们还是赶紧请大夫吧!”
可霍氏侧头去看,却不禁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叶红烟的脸,那是一张阴着笑容的脸,可察觉到自己在看她,那笑意转瞬即逝,好似她看到的都不过是个错觉,霍氏没空去猜,连忙道:“来人,快传御医!”
然而,就在这剧烈的咳嗽声中,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掷地有声:“二姨娘可是对什么过敏了?我这里有药,若是二姨娘不嫌弃,可以拿去服用。”
叶绫雪命秀音将药瓶递到二姨娘的面前,并道:“听闻七皇子对一些食物过敏,这些防过敏的药我便随身带了,不过不知二姨娘为何会对茶叶过敏呢?”
“不是对茶叶过敏,是花生。”徐振打断了她的疑问,将手中的茶壶端到大姨娘的面前。
霍氏看了看茶壶中的茶叶,登时也是神色一凛,怒气朝向了叶绫雪,难怪总觉得这茶汤有一丝甜,她是怎么想的,竟然往茶叶中加了花生!
其实那些花生是被茶叶包裹晾晒的,茶叶一冲开,花生也就跟着袒露出来,再为热水冲泡之后,即便对花生过敏的人,喝了这样的浓茶也是消受不起的。真是颇费心思的手段,难怪过去她看不出来。
霍氏迷惑地看向叶绫雪,她不可能因为二姨娘喝了她泡的茶过敏就治理她,毕竟没有人告诉她二姨娘对花生过敏,可是谁会想到会有人往茶叶里面加花生?!
霍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叶绫雪,犹豫片刻,便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叶红烟,只见那个女人此时正死死盯着叶绫雪看,就连自己看着她她也没有察觉,那种应当称之为“敌意”的情绪在他们几个姨娘之间也很常见,所以霍氏便下了决心:“让二姨娘试试吧,别辜负了七皇子妃的好意。”
赵氏和李氏同时投来诧异的目光,这要是叶绫雪刻意为之的,那不是送二姨娘去死吗?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地说出这样草率的话来呢!
但二姨娘顿了一顿,她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一把从秀音手中抢来药瓶,在旁人的视线中一口饮下。
只觉喉咙如火燎般刺激,可接着,她那种喉咙痕痒疼痛的感受却随之一扫而空,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起来。
对于叶绫雪来说,她能安稳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最大保障,就是她对这个世界的熟悉。
应该准备什么才不会被欺负,应该携带什么才不会害死人,她都了如指掌。
但是尽管她保住了柳氏的性命,可这花生泡茶的事情又该如何是好?
叶绫雪见柳氏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之后,转眸看向了叶红烟,该不该让这个女人付出些代价好呢。
叶绫雪正想着,叶红烟忽然大步跨了上了,一把拽住叶绫雪的手道:“你疯了吗?你怎可对七皇子的姨娘如此歹毒?”
徐千鹤听见叶红烟斥责叶绫雪,直觉叶绫雪就是恶人,也跳起来冷嘲热讽:“当了七皇子妃也不好好了解一下家里的事情,你就不配做七皇子妃!若是二姨娘出了什么事情,定要你负责到底!”
叶绫雪面若冷霜,杏目一蹬,竟是连徐千鹤也倍感寒意:“负责到底是吗?确实,往茶叶里放花生的人当真不配做七皇子妃,明知花生性平味甘,与茶叶共烹并不相称,这么难登大雅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奉人?”
听叶绫雪这么说话,众人都觉得有些迷茫,这烹茶的不就是她自己嘛,难道她是在自我羞辱不成?
可就在这时,素白忽然抓住了叶红烟身后的一名侍女,将她的袖袍狠狠一甩,竟“噼噼啪啪”抖落出不少晒干蜷成一团的茶叶来!
叶绫雪仰起头,蔑视地看向地上的茶叶,而那名叶红烟的侍女早已惊恐得说不出话来,砰然跪在了地上,不停想要将茶叶重新捡起来!可素白却不饶她,一脚狠狠踩住了她的手,捡起一颗茶叶,掰开一看,果真一颗花生应声落地!
叶绫雪随之冷哼道:“奉茶是当众的烹的,茶叶我也不曾换过。你这小侍女如此胆大妄为,竟然不闻不问就往茶叶里面包花生,你莫非是想置人于死地?小小年纪心眼倒挺坏,难怪成不了大事。”
这指桑骂槐叶红烟怎会听不明白,一时间气得脸色惨白,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可叶绫雪愣是没有将叶红烟给供出来,叶红烟还不能那么快倒下,她不但是对付华凌辉最好的挡箭牌,还有更大的苦等着她来受呢。
叶红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哪里知道叶绫雪不但随身带了治疗过敏的药,竟然还当场揭穿了她的手段!
一时间大家都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叶红烟,既然叶绫雪也开口是侍女所为,她们不可能将矛头移向叶红烟,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了叶红烟,谁还能指使叶红烟的侍女做这种事情?她刚来七皇子府的时候就对叶绫雪展露出怨气,如今更是拿七皇子府的姨娘开刀,她胆子不小啊!
二姨娘抬眸怒瞪,却在看到门外之人的时候不禁缓和了神情。
门外随之响起了一个男人富有磁性而又有魅惑力的声音:“是谁在奉茶这么重要的仪式上捣乱?给我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