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相府从未如此安静过,大小姐不知为何突然卧病不起,二小姐又闭门不出,三小姐被逸晋王接走了,偌大的相府此时竟然只剩下叶绫雪一位小姐活蹦乱跳,私底下都传言叶绫雪不吉利。
叶芷兰脸上的伤不再恶化以来,她极少吵闹或是出门,只有几声清冷的笑声从她的别院传出来,格外幽怨。
“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对红烟动手,老爷,就算您不查我也知道是谁!”
大夫人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庶女而已,怎么可能让全相府的人拿她没辙?
“素瑶,现在宫中有变,这个叶绫雪偏偏有可能会成为使我们逃过一劫的人,你要拿她出气,也等事情平静了再做。”叶重天摇摇头,唉声叹气。
“平静?!什么时候能平静?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不罚她,她就给我滚出相府!要不然,你就休了我!”大夫人破口大骂,气得心口闷堵,自家的老爷怎么就那么不成气候,身为宰相,还会怕宫中一点点变故?
“你这又是闹什么脾气?”叶重天拿她没有办法,可这叶红烟突然病倒没有丝毫预兆,就拿这件事指责叶绫雪也没道理啊。
“哼,何须证据,我要她死,她就得死!”大夫人已经不顾形象,素来泼辣,如今更是不将叶重天放在眼里,她当初就说了不该三妻四妾,那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来!
这一天的天空看起来特别好看,叶绫雪仰头凝望,坐在院子里乘凉。
可惜,今天来的不是聿玄,而是一个女人。
“告诉我,怎么才能像叶珞儿那样。我要复原。”女人开口就道,半点不似请求的口吻。
叶绫雪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那个女人今天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不显眼,身边也没带丫环来,外表再如何掩藏,她的性格还是纹丝不动地固执。
叶绫雪开口道,“二姐,怎么说得好像是妹妹治好三姐的呢?”
“别说不是你做的,当初叶珞儿伤的那么重,可自从你让我带她去逸晋王府上之后,她回来就再不是那种表情了。一定是那个时候治疗的!”
“那二姐也应该去找逸晋王,而不是找我啊。”叶绫雪笑着,让秀音拿来一张板凳与自己对坐。
叶芷兰向来是嫌弃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的,但今天却想也不想就坐了下来,脸上闪烁着委屈的味道,面纱之上,黑眸湿润了起来,“你……你!”
“二姐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不如与妹妹说说?”叶绫雪明知故问。
叶芷兰把心一横,也不管在叶绫雪面前丢不丢脸了,“我这副模样,如何敢求他?我如何可以!”
叶绫雪虽然知道原因,可她没有想到叶芷兰居然会对自己说出来,而且,在听到她那样说的实话,自己的心里竟然微微颤抖了几下。
这是在可怜叶芷兰,还是从叶芷兰那里看到了自己?
叶绫雪不禁深深吸了口气,抚平情绪,秀音已经递了一杯暖茶给她二人。
“二姐,你不敢,但三姐敢。”她说道。
“你说什么?”
“因为逸晋王真正喜欢的是三姐叶珞儿,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如果二姐也想要复原,你可以去求叶珞儿,她可能会念在姐妹之情上帮你一把。”
“不、不可能!”逸晋王到底是如何被那个贱人迷惑的,他就算看见了叶珞儿的丑样子,却还是喜欢她?!“让我求她?她休想!我是不会求她的!”
“二姐既然那么坚定,那绫雪也帮不上你的忙了,如果你想去跟叶珞儿赔个礼道个歉,再来与绫雪商议不迟。”
“道歉?为什么是我?别忘了,先对她下手的人可是你!”
叶绫雪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
可见叶绫雪不说话了,叶芷兰反而更加着急,她不能这样一辈子不见人啊,她连忙拉起叶绫雪的小手道,“……五妹,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恩?”
叶绫雪神色微变,虽说叶芷兰性格固执不肯低头,当然也有别的办法的,而且,还很重要,“二姐当真要做?”
这言下之意,自己还是有救的!
叶芷兰面露笑意,“我做!”
“长姐前些时候拿二姐和绫雪试用了一种新药,论毒理,妹妹自是不比长姐更没有兴趣,但那位妙手神医却对此极是渴求,你若是能将它拿来,这脸伤也不过是几天就能解决的小事。”叶绫雪平淡地说着。
那个毒药她已经见识过了,即便是眼看就能杀死她的叶芷兰竟也会言听计从,毒性可谓霸道至极。
“叶红烟还拿我试过药?”叶芷兰眸色恶寒,背后渗出了冷汗。
“姐姐可还记得,那****在湖畔教训绫雪,为何突然停手了呢?你真的不记得自己被下药的过程了?”
说到这里,叶芷兰明显地全身颤抖不已。
尽管说那个药能忘却前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却不代表刺激之下不会想起来。很显然,她是想起来了。
叶芷兰惊恐地用手按着自己的喉咙。
那日的情形跃然入目,凉水一瞬间涌入喉咙的痛苦感受。那个晚上,有人用力地扣着她的喉,将盛满毒药的茶水一股气灌入她的胃里……
叶芷兰抖个不停,就好像那人还在自己身后一样,顿作惊弓之鸟,就连看到秀音手里的茶壶都狠狠将它拍落在地,凶巴巴地道:“给我等着!”
“……”那个聿玄,到底做了多可怕的事情,把人家吓成这样了?
待叶芷兰走后,秀音还在嗤嗤地笑,“小姐,这二小姐可真是好笑,瞧她害怕的样子。”
“不必笑她,我们被她谋害的时候,脸色也不见得好看。近来忽然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有个人好像比我陷得还要深了,明明不关他的事……”叶绫雪隐隐担忧。
她记得容谦的话,他说聿玄是很危险的人。
可她也记得聿玄的话,他说,小姐,聿玄是你的。
凌乱的小脑袋里装不下更多烦恼,她决定睡一觉,等着叶芷兰将毒药的配方拿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别院之外却已经四方楚歌,在所有可以匿形的地方埋伏了无数武功高强的人。
叶绫雪这几天都无所事事,她要为婚嫁做准备,事实上她知道这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作为小妾嫁过去,还能有多好的待遇呢。
忽然,叶绫雪听到院子外头人声由近及远,好像是冲着她这里来的。
真是难得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过来看她?
叶绫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眸却见那个男人负手徐徐而来。
那人一踏入别院便四处张望,凝眸侧脸,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
“容谦哥哥?!”叶绫雪没料到来相府找自己的人竟会是他,顿时心情大好。
容谦脸上凝重深沉,身边还跟着相府带路的老管家许晋。
许晋一看见叶绫雪就颇不喜欢,也不知叶绫雪这个臭丫头哪来的本事,自她来了之后相府一日都不得安宁。
“好了,容大人,便是这儿了。”
容谦也朝他行礼送行,但脸上一丝好看的颜色都没有,熟悉他的叶绫雪甚至能看出来,那脸上有一股隐藏的薄怒。
“容谦哥哥怎么会想到要来看我?”叶绫雪还不等许晋走开,就已经高兴地凑到容谦身边笑问起来。
容谦摸了摸叶绫雪的头,顿了顿,低声说道:“幸好我来了。”
“怎么了?”
叶绫雪刚刚问出口,容谦便将她小小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护,“绫雪,自你离开家门之后,过得就是这种日子吗?”
叶绫雪自幼失去双亲的隐蔽,在乡下过着低贱卑微的日子,日日劳作耕种,却并不觉得痛苦。
可她如今父亲在旁,锦衣玉食,甚至再过不久她就要成为皇妃,可她却仍然觉得痛苦不堪。
如果可以,她当然宁愿跟容谦策马天涯,再不问宫中朝中,不管富贵贫贱。
容谦这一问来的莫名其妙,却狠狠戳中了她心中柔软的地方。
“我没……”
容谦宠溺地揉着她的小脑袋,严肃的神情有了一丝温暖,“还是把他们引出去吧……走,绫雪,我带你出去去吃点东西。”
叶绫雪不及拒绝就突然地被他抱了起来,容谦脚下稍稍蹬地,翻过矮墙檐根本不费力气。
好熟悉,桃花树下,一袭白衣……
他的速度不及聿玄那么快,但怀抱却异常温暖。
叶绫雪抱紧了容谦。
可就在这时,从她的别院里登时追来数道人影,竟不下数十个!
他们追击的速度极快,身影闪烁,很快就将二人追进丛林。
连叶绫雪也登时注意到了他们,他们毫不掩饰地朝二人追来,纷纷亮出手中长剑,似乎就算不把叶绫雪杀了,也要染点血才肯作罢。
“他们?!他们怎么会从我的院子里出来?”叶绫雪眼见容谦身后有数人紧追不舍,一时间还以为是容谦的敌人。
可仔细一想,容谦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敌人,唯一可能就是,他们是杀她的,容谦若是不把她带出来,她恐怕就要在自己家被杀死了。
难怪方才容谦问她那么奇怪的问题。
会做出这么有欠考虑的事情,也只有她相府那位大夫人了。
叶绫雪顿时脸色苍白,抱着容谦脖子的小手不禁紧了紧,“容谦哥哥,放下我,我不想连累你……”
容谦抿了抿唇,终于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
他看起来既严肃又愤怒,当然了,想到自己亲手将叶绫雪送进这个人吃人的府邸,他就全身热血喷张,悔意横流:“绫雪,以后你跟我在一起,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