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叶绫雪还是感谢了云夫人的好意。
“云夫人可要随我们一道回玉溪?”叶绫雪将汤喝光,抬手想要放到一旁,聿玄马上老老实实地过来接碗,那动作流利得好比与生俱来一样,任由使唤。
就连云夫人也用一种十分诧异的目光看着聿玄,一般来说,就算不是玉溪人,听到“玉溪冥王”这个名号也会自然反应地浑身一寒,但她眼前的这个冥王殿下可是堪比绝世好管家,连吩咐都省了,各种居家技能信手拈来,不多时已经帮叶绫雪收拾好了东西,随时可以准备启程了。
静离站在一旁,郝然已经司空见惯了,不过最近聿玄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冥王身份,多多少少还会吩咐他们帮忙。
“云姬便不去玉溪了,这山间还有许多珍贵的草药,云姬喜欢与天地为乐,不爱涉足宫廷政事,也不爱城市喧嚣繁华。”云夫人淡淡地道,她说话的时候给人特别安静慈祥的感觉,一个与世无争喜爱自然的女人,在叶绫雪看来一定是心地善良的女人。
叶绫雪点点头:“既然如此,小聿,我们差不多也要动身了。”
云夫人看着众人忙忙碌碌的身影,几番欲言又止。
他们很快上马车准备启程回玉溪了,再拖下去不知冥王府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叶绫雪身上换了一件衣裳,那是云夫人这两日亲手给她缝制的衣裳,说是她玉溪的穿着太过露骨了,漂亮的女人若不自惜,很容易惹来麻烦。
这些道理从前是没有人教过她的,全都是她前世在宫中生活悟出的道理,如果不自爱,还有谁会爱她?
若她不是替嫁的庶女,若她生来就是云夫人的女儿,她会不会变得很幸福?
临行前,叶绫雪与云夫人并肩而站,她问:“云夫人,您可认识澜霜国当今的皇后娘娘?”
云夫人迟疑了片刻,一如既往平静地道:“云姬不过山野之人,怎可能攀龙附凤认识那样高高在上的人?”
叶绫雪有些失落,无可奈何,她还是告辞了云夫人。
而静离并不随叶绫雪一道离开,虽然白泷要求她照顾叶绫雪,但她实在太担心容谦,想要试图劝服容谦来玉溪国,这个请求得到了叶绫雪和聿玄的同意,若是容谦能够来到玉溪,那当真是如虎添翼!
当马车徐徐而去,云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您叹什么?”静离不解地问道。
云夫人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寂寞:“静离,你与那容小姐相识,你可知道她今年多大?”
“这个,看她的样子也就是十七八了吧。”静离信口胡诹道,毕竟叶绫雪的信息她怎么可能随便告知与人。
云夫人笑了:“我曾经有个孩子,差不多就像绫雪这么大。”
静离在心里嘀咕,那叶绫雪其实才十五岁而已,不可能是你的孩子,她道:“难怪云夫人待她这般好。既然云夫人不要去玉溪国,那可要跟静离去澜霜看看她的义兄?”
“义兄?”
“可不是嘛,据说两人都不是容氏亲生的,性格倒相似得很,都那么固执。我这回一定要将容谦劝到玉溪来。”
“听说那容震膝下无子,两个孩子都是京城来的……”
“云夫人,您怎么对容氏的事情那么清楚呢?连静离都不知道这回事。”
“静离,我想跟你一起去澜霜,你可否带我去?”
“这倒也没有问题。”
……
……
另一方面,澜霜国后宫,金宁宫。
“嘭”!
瓷杯落地开花,接着一桌的碗碟都被挥落在地!
“废物!连那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亏本宫还以为他有能力威胁到皇位!本宫真是高抬他了!”当今皇后坐在金镶凤椅上,一身金色缎子格外绚丽夺目,然而此时她的脸色异常难看,愤怒使她严肃的脸变得更显几分凌厉。
头上珠钗宝饰随着动作不停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七八名宫女跪在地上,只有她身边的堇妃俯身捡着地上的瓷杯碎片,所有人都不敢插话。
而这时,一直跪在门口的两名大臣早已吓破了胆子,他们替皇后出谋划策,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从皇后还没有上位起就扶持着皇后,可现在他们出的主意出了问题,这该如何是好?
可天晓得那华凌辉怎么会这么蠢,竟然把玉溪国冥王当成下人?
他们分明是计划着杀死容谦,只利用华凌羽这一颗棋子就够了,可没想到容谦的死讯变成了一则皇庭笑柄,不但如此,他们更不知道容谦从哪里得到了皇后给华凌辉的密信,幸亏上面没有署名,华凌辉一人独揽责任。
欲杀朝廷重臣固边境之权,不但没有成功,反而他还被收回了掌控权,现在更兼联合玉溪国将长门关的通牒拱手于人,他是通敌,是叛国大罪!
再加上两国对垒出了那么大的糗,处处都是针对华凌辉的,那看来这次华凌辉入狱恐怕再别想出来。
“皇后娘娘,这事对我们而言未必不好。”其中一名大臣叩拜道。
皇后恢复了几分平静,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能有什么好处?”
那视线就如凌迟一般在那大臣身上剜割着,只要说错半句,他很可能就要人头落地!
“回禀皇后娘娘,七皇子一向对皇位虎视眈眈,他多年来始终不肯入宫,与徐氏住在京城,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偷偷养兵在外,如今他被没收了权利打入地牢,那对我们而言就是少了一份威胁,只要确保他不将咱们说出去,少了他反而对我们更加有利。”
皇后顿了一顿,面庞微微上扬了几分。
忽然,她起身朝那名大臣走过去,一步一步,让那大臣惊破了胆子。
小宫女按照她的意思赶紧端上了一杯新的热茶,皇后戴着指套的手指拿起茶杯,直接将杯中热茶倒在了那名大臣的头上!
大臣顿觉一阵灼热沿着天灵盖洒下来,被热茶烫到的皮肤顿时红起来,可是他不敢叫,只得低着头默默承受。
“你的脑子是不会转了么?”皇后声音提得很高,显得有些尖锐,“本宫才不在乎那华凌辉是死是活,本宫在意的是容谦!”
另一名瘦弱的大臣颤抖着跪伏道:“皇后息怒,皇后息怒啊……容大人是皇后娘娘一手提拔的,他自然听从您的吩咐啊,您何须惧怕他?”
“你们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皇后俯视众人,屏退了其他宫女,只留下这么几位大臣,她低声道,“当今的太子华凌羽是假的,你们难道是忘了不成?”
众人赶紧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别人偷听之后,将头压得更低:“臣等谨听娘娘旨意,为娘娘尽忠。”
“谅你们也不敢忘!”皇后拂袖,带起一袖劲风,“本宫认定那容谦必定就是太子,是本宫的孩子。”
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应当如何回话。
皇后来回踱步,继续说道:“本宫十八年来辛苦栽培了华凌羽,如今华凌羽任由本宫摆布,这天下江山很快就会是我秦氏天下,倘若容谦坐上太子之位,以他的才能怎会容许本宫控制,他是华渊的儿子,流着华氏血脉,本宫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皇后娘娘,”其中一名的大臣身宽体胖,很是富贵模样,他姓秦名泽,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即是国舅爷,“此事未必就是坏事,依老臣之见,宰相叶重天失去地位以后,皇子们开始躁动,从前依靠攀亲附戚的办法已经不再可行。皇上若一纸诏书认定了皇位继承人这又是另一回事了,可皇上至今不愿拟旨,日日沉沦,给其他皇子有机可乘,咱们若是意外少了华凌羽这个筹码,岂不是还多了一个容谦么?”
“国舅,您别忘了,容谦的身份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威胁,他是那么聪明的人,万一知道的多了,可就不由我们掌控了。”
“娘娘,臣虽与容大人接触不多,却认为容大人是个忠义两全的人,若您成为他的母后,臣认为他绝对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那应该怎么做?”
“臣以为,在华凌羽还没有失去作用之前必须将容谦留住,除掉所有可能知道容谦身份的人,断绝容谦后路。那样倘若华凌羽继续为我们所用,我们可以将容谦留在手边,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身份;倘若华凌羽死了,那只要一个滴血认亲,证实容谦就是太子,那么我们不至于马上垮台。”
皇后细细斟酌,这事确实可行,多了一颗备用的棋子自然比只有一颗好。
更何况华凌羽太过懦弱胆小,她经常都担心这些皇子会不会将柔弱的华凌羽给逼死。但容谦完全不一样,倘若容谦能够成为她的棋,她的“子”,那接手皇位肯定不是问题,甚至,以容谦之能,她甚至能够想象一统天下之景!
“那就照国舅说的去办,你们先下去吧,本宫还有话要对国舅爷说。”
“臣等告退。”
待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皇后神色并不见好,她仍然陷在深深的纠结之中。
秦泽上前一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哥哥……本宫突然有些害怕,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就快要发生了。”皇后抚着自己的心口,一股闷塞感油然而生。
“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愁眉不展:“你说,本宫当年明明看见他死了,他怎么可能没死呢?”
“娘娘会不会是多虑了,容谦是太子这事您有什么证据么?”
“本宫调查过那容氏,他们说,十八年前容谦是个宫女抱来的,而且那叶家五小姐不也说过,玄鸟钗是在隆建所捡,说不定那根本不是她捡的,而就是容谦所有!”
“娘娘,这也可能是巧合而已,他是或不是,验过血便知道了。”
“对,国舅说的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