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梳着反绾髻,有几分斑白的青丝间斜插着那支绿宝石凤鸟钗,这凤鸟钗很是古旧,雕刻精致繁琐,绿宝石幽幽泛着碧色的光。
她一袭黑白相间的墨云广袖双丝绫鸾衣很是朴素,不算高挑的身子很是笔直,一举一动有着深深宫廷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个奇异的感觉,叶绫雪对她多少有了些防备,毕竟这云夫人每次都出现得很巧,就像是在这里等着她来一般,叶绫雪不禁就认为很可能是澜霜皇宫派来监视她的。
但眼下解决身上的伤病最重要,她没有可以继续耽误的时间了。
她很快将阿三和阿六推出去,对云夫人道:“能在这里见到云夫人实在是绫雪有幸,还望云夫人能够搭救绫雪。”
“快别说这些客套话了,过来。”云夫人唤她来的口气颇有几分强硬,叶绫雪总觉得这女人的气质颇为熟悉啊……
抗拒不得,云夫人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替她把脉,将叶绫雪检查了一番,顿时脸上黑如玄铁!
“你……你这伤都是怎么弄的?姑娘家的,怎么如此莽撞?打打杀杀的事情就让男人去做,你……”云夫人好似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数落她一番。
叶绫雪乖乖地坐在床上:“这伤是为了救人才受的。”
“什么人值得你这样替他受的,男人?”云夫人从箩筐翻出药草,递出去命阿三将药草捣碎了,再打些热水进来,自己准备为她接骨治疗了。
叶绫雪朦胧的眼睛里看不见云夫人的面容,但云夫人给她的感觉很是慈祥,不像是会害她的人。
她笑了笑:“是。”
云夫人更急了:“他怎么忍心你一个女子人家去为他受伤?你是玉溪人?家在哪里?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回去,别再跟那些男人鬼混了!”
叶绫雪有些哭笑不得,她能去哪儿啊。
云夫人忙上忙下,说实在的云夫人医术确实不错,几番折腾,叶绫雪的伤算是医治了,只是要愈合还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行。云夫人一刻也不离开小屋,又是替她擦身又是熬粥煮药,几乎忙个不停。她嫌阿三笨手笨脚,索性很多活自己亲力亲为来做。
叶绫雪看着迷蒙中走来走去的云夫人的身影,轻声道:“我是澜霜人。”
突然,云夫人手中的湿帕子“啪嗒”一声跌落在地:“澜……澜霜何处?”
“澜霜隆建。”叶绫雪也不隐瞒,如果云夫人真的对她心怀杀意,那说了也没有影响,倘若云夫人是真心对她好,那还是断了这个好吧,她不值得云夫人对她太好。
然而云夫人并没有觉得害怕,她反而很急切地抓起叶绫雪的手:“你是在隆建长大的吗?我怎以前没曾见过你呢?”
叶绫雪心中一惊:“莫非云夫人去过隆建么?那云夫人可知隆建容氏?”
云夫人疑惑地看着叶绫雪:“你是容震什么人?”
“养女。”叶绫雪淡定地道。
云夫人好似一句话卡在喉中,半天说不出话来,总是欲言又止,可是叶绫雪却没有见到她这般犹疑的神色,好半天,云夫人终于问道:“绫雪,你今年多大?”
叶绫雪趴在床上,摸了摸自己被震伤的那条肋骨,一摸就是彻骨的痛啊。
听云夫人这么一问,叶绫雪眯了眯眼睛道:“云夫人既然知道绫雪的养父,这些事问养父便可知了,不过……您为何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
云夫人顿时显得有些左立不安,从竹木凳上起身走到门边,片刻又疾步走到叶绫雪跟前,什么都不说,接着又回去竹木凳坐下,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虽然觉得不太有这种可能性,但一为聿玄二为自己,有个问题还是问问比较保险的。
叶绫雪盯着她,很想看清楚她的表情,边道:“云夫人,您是不是……”
“轰隆……
一声相当诡异的巨响声从兰川湖畔的方向传过来!那声音仿佛就像修心阁那笨重的通天大门开门一般。
云夫人登时推开门道:“云姬还有些事情要做,你们二位先照顾好绫雪,我晚上再回来。”
两个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怎么回事,云夫人已经快步离开了房间。
两人面面相觑:“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主子有令,要咱们调查她,现在咱们追是不追?”
屋里传来了叶绫雪急切的声音:“去追,务必保护好她。”
阿三犹豫了片刻,可就是这一点犹豫,他再想去找云夫人却怎么都找不到了,整个兰川湖一片安宁,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兰川再一次陷入完全死寂!
真******阴森啊,这里连个鸟兽都没有,总觉得怪怪的。
阿三忙退回来如实禀报:“回小姐,已经跟丢了云夫人。阿三办事不利。”
叶绫雪震惊:“怎么会?这么点地方她能去哪里呢?”
“小姐,她该不会是敌人派来的吧?”
“不清楚,但从她听说过容家的反应来看,若不是跟相府有关,那就是跟皇后有关。”叶绫雪努力支撑起身子,想要下地去找。
“什么?!”阿三不敢置信,“若是皇后派来的人,她想对小姐做什么呢?”
叶绫雪摇头不语,她早前听说皇后派人调查过容家,若是与皇后有关的话那很可能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皇后对她有兴趣,要么,这个女人可能跟皇后有什么瓜葛,她方才就是想问这个,对方说不定是凛妃也很可能呢。
怎么就找不到人了呢?
整一个夜晚静得十分可怕,周围没有人,也没有兽叫虫鸣,单纯的静谧,单纯的恐怖。
……
……
白府。
“你说泷儿失踪了?!”座上白髯长者猛然起身,大手狠狠抚在了椅子扶手上!“这不可能!泷儿虽然不是家族武功最出色的,但谁若想伤他还未必能做到!”
“大少爷非要半夜去追捕野熊,这谁能拦呢。”旁边的一位姨娘忍不住抱怨起来。
“闭嘴!”长者勃然大怒。
那姨娘立马怯弱地走到一名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身旁,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中年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与白言一起回来的女子:“静离,你是泷儿的侍女,可知道些什么吗?”
静离福了福身,视线并不动摇:“回禀老爷,静离是被泷少爷派出办事,在路上意外遇见言大人的。当时只听见一声野兽嚎叫的声音,却不曾见过泷少爷。”
“野兽?”这中年男子是白家的家主白清风,他的脸上有着深深岁月的痕迹,有些显老,皮肤却比女人还要白。
静离道:“正是,静离也是吓了一跳,所以才会向言大人求救的。恳请老爷允许静离外出寻找大少爷。”
“让你出去又有什么用?”白言声音很是沉重,犹如击缶。
静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白言的话让她有几分害怕,他在白家很有地位,他说的话她必须听,但是他真的没有见到少爷么?如果没有,他为什么会从那野兽的方向而来?明明少爷才是追着野兽去的啊。
很显然白言不打算让他多说话,白言道:“如今玉溪与澜霜交战,两国都意图与我们结为联盟,或许就是他们对大少爷动的手。”
“那依你之见,两国中是谁对我们泷儿动的手?”白清风急急问道。
而这个时候座上的男人已经忍无可忍,他是白氏的老祖宗,这里除了接手家主之位的白清风之外就数他最大了:“我不管两国打仗不打仗,敢动我族的大公子,哪国动的,哪国就得灭!”
“老爷子莫要冲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能急于动手。”白清风连忙安慰道。
那老爷子是很本事的人,确实拥有着想杀谁就杀谁的能耐,可就是神志有些不清醒,时常做出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来,家里人都拿他没有办法,却又困不住他,只要他不出去祸害人那已经是万岁了。
但是老爷子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去给我找!全都给我找人去!”
白言咬咬牙,脸上容色委实不太好看:“以白言之见,这里离玉溪国最是接近,带走大少爷的人很可能就是玉溪的人。而澜霜之前一直与我们白府接触的人是七皇子华凌辉,如今他遭受牢狱,怎有可能分身来动我们白家?其他人又与我们无冤无仇。”
“那么说,是玉溪?”白清风蹙眉,他自己并不这样认为,那玉溪冥王才刚刚回国,阵脚站得极稳,根本犯不着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来威胁白家,反而那华凌辉的为人他很不喜欢,那人阴险狡诈,诡谲多谋,善于利用,这牢狱根本困不住他,只不晓得那华凌辉究竟在牢狱中打着什么鬼主意了。
然而白言却十分确信:“族长可是不信任白言?”
“……”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肩上扛着另一个,以轻巧至极的轻功直接翻过了白府守卫,稳稳地落入白府大院!
“他自是不会信任你说的。”男人说着,随手将肩上的男人扔到静离脚边。
“咕咚”!
静离看着被扔到自己脚下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只是衣服上全是血迹,整个人趴在地上气息奄奄。
白清风不看地上的人,反而盯着闯入他府邸的男人:“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