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宴席上都坐满了人,他们分成两派,一边是支持冥王认为冥王忠心的,一边是怀疑冥王认为冥王这三年已与澜霜勾结的,究竟要不要派冥王随恭亲王一道前往澜霜国这还是个问题。
如今澜霜国出了一起变故,听说此事之后皇上一直很担心,怕是无法应对,大家议论纷纷,却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澜霜皇帝病重,怕是活不长了,而皇室内部之争却愈演愈烈,原本大家都觉得最没有希望的七皇子华凌辉却因得到长门关而名声大噪,地位直逼大皇子,就连玉溪国的人都看出来了,那华凌辉野心十足,大有谋反之意。更可怕的是,早年华凌辉曾来过玉溪国,而他明明是那么多位皇子中地位最低的,可他往来玉溪如入无人之境,上百精良竟奈不了他如何,简直如有神助!
等所有人都入了座,偏偏今日宴席的主角却是迟迟不到。
“怎么回事,冥王难道真的不来了?”恭亲王有些担忧,自己可是奉命去请的,如果冥王果真不来岂不是很丢他的脸面?
不过在座的都知道冥王身边还有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身份很低劣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恰是皇上御笔亲召的,如果他们不来,要么这个女人真的差得一塌涂地,要么就是两人打心底里就是想抗旨不遵,今番返回玉溪国怕且不是好事。
越是姗姗来迟,他们对冥王所带的那名女子就越感兴趣。
就在大家都在这大太阳底下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太监传令的声音骤然响起:“冥王到。”
顿时,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朝他们望去,而听到这声传唤,恭亲王更是不自觉地站起身来,他实在有些期待今日那容姑娘会以如何面目示人,倘若她还蒙着绸子怕会惹来非议,自己也可替她解解围,同样,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好奇,冥王究竟为何要带着这个女人同出同入。
正如传言的一样,叶绫雪的脸上仍然缠着白色的绸缎,只是今儿个那绸缎上绣着一朵香雪寒梅,格外显眼。
虽然看不见,但她并不用聿玄扶着,相比起来,聿玄反而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她后面走,那阵势,简直前面走着的人是气质高冷的女王殿下!
三年不见冥王,如今大家见到他跟在一个女人的身后,不禁皱了皱眉,但,他们很快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眼见着叶绫雪踩着一颗石子,原本负手挺立的某人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去将她手臂挽住,附耳亲昵地道:“小心点,地上有石子。不如我还是抱你吧?”
叶绫雪无语,提了提自己裙角,感觉到地上那颗石子真是小到可有可无,踩下去立即就碎了,很显然聿玄只是对抱她充满兴趣,便轻声说道:“小聿,你再这样,以后只准叫我‘小姐’。”
不过出乎叶绫雪的意料,聿玄向来就不爱跟人谈条件,而且将尊严这东西看得比她脚下的石子还轻:“是,小姐,那聿玄可要抱了。”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冥王将一个瞎女人抱起来蹭了一蹭,简直旁若无人!
但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吐槽两句,因为下一刻,那位传说中如若鬼神般杀人嗜血的冥王大人就跟变脸一样,用极致冰冷淡漠,甚至有些嘲讽的神情将所有人看了一遍,根本不理,直接抱着怀里的女人参见皇上。
冥王殿下一身玄色衣裳,风度翩翩,目光凌厉狠辣,俊朗不凡,比之当今皇上更有魄力,而且他的传奇色彩实在太浓,当即所有闺阁女子不禁为之疯狂,恨不得变成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人。
放下叶绫雪,聿玄叩拜行礼,声音清扬:“参见圣上,吾皇万岁。”
然而,聿玄下跪,叶绫雪却是不跪!
如今在她面前的人是玉溪国的皇帝,不是她澜霜国的,但是叶绫雪不跪并非因为这个国别问题,而是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她下跪。
于是乎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顿时变得火烈起来,对于她的不敬,他们恨不得马上将她拖出去斩首。
“姑娘为何不拜?”开口打破寂静的正是龙椅上的天子。
叶绫雪眼睛上缠着绸缎,光是这点瑕疵,就算她今日穿着再美艳再动人的衣裳,那白绸仍然夺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色彩。
然而,她今日偏是穿了一身跟聿玄一样颜色的衣裳,玄色的衣裳与白色的绸缎色彩相去甚远,而她长发盘着月牙髻,斜插着绿宝石凤鸟钗,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清冷高贵,跟相传她是贫民女子的形象迥然不同。
皇帝细细打量起这个女人,事实上他从来就不相信以聿玄那样的眼光会找到普通至极的女人。
无视众座的布满、怒视、鄙夷,皇帝很是关切地问她为何不拜。
叶绫雪浅浅一笑,被绸缎遮住的大半张脸上,唯有这一张小嘴给人一眼就觉得好看的感觉:“民女容绫雪见过皇上,还请皇上原谅绫雪的失礼,只是绫雪有一个请求,若圣上不能答应,绫雪不愿叩拜。”
“哦?”皇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目光微微凶狠,可惜,女人看不到他的视线,也就根本无所谓畏惧,“愿闻其详。”
可旁边却有人不满意了,当即跳起来道:“你胆子不小!敢冒犯圣上?”
听起来很是尖锐,是个女子的声音,叶绫雪回以一笑:“恳请圣上从西沙燕门撤兵,离开边境。”
“什么?”这回跳起来的却是镇远大将军李慕天,他原本就一肚子怨火了,现在这个女人竟然提议皇上撤兵?区区女子,她懂个屁!
皇上默不作声,他将视线移到了聿玄的身上,而聿玄只回以一个肯定的神色,对其他人的抗议毫不理睬。
“西沙燕门虽然战败,但这个城池我们势在必得,为何要撤兵?”李慕天继续追问道。
叶绫雪福了福身,道:“西沙燕门在国界上实际既不属于澜霜也不属于玉溪,因澜霜的贪婪,当地住民民不聊生,颠沛流离,若绫雪没有记错,西沙燕门当属巫族领土,澜霜国肆意践踏巫族,已惹民怨,此时玉溪再插一脚,根本得不到民心,落得个惨败告终。何不撤兵回国,先将巫族遗民召集起来,稳定民心?大将军既在燕门关征战多时,燕门迟迟争不下来的要因您应当比谁都清楚才是。”
这个丫头上来就谈起政治来了?她是自以为自己为冥王所宠就傲慢起来了么。
李慕天捏紧了拳头,他当然清楚燕门为何攻不下来,这其中除了澜霜国军师突然换人对方实力太强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点,那就是燕门地处山峦地脉,对两边的军队而言都是易守难攻的,若不是常年在那里生活的居民,根本无法掌握地理形势以及天气诡异的变化,别说他们了,就连澜霜的军队也眼看就要吃不消。
可这又如何,现在退兵岂不是前功尽弃?!
“等一下!”这时候,一名女子率先跳了出来,“容姑娘,我们连你的身份都不知道,你上来就跟我们大谈国事,还敢让我们撤兵,意在何为?”
叶绫雪早就知道有人会跳出来表示不满,而这就是她想要的。
“民女不过一介庶民,确实不配谈国事,但这一路从从燕门过来,民女看到的却是民不聊生的惨状,各位达官显贵身处高处,生活衣食不愁,又怎知边外凄凉?况且,您又怎知撤兵回来就是坏事?”
那女子不懂用兵,也不知道她说的对是不对,只抓住叶绫雪不配谈兵说事:“你既是从燕门过来的,又怎能证明你不是澜霜奸细?”
突然,皇上打断了女子的话:“容姑娘是从塞外过来的,那一定见识过边塞征战,这国家征战必会有死有伤,国之不存,民如何得生?朕理解你为巫族子民着想,但巫族亦是由我玉溪所庇护的,今巫族有难,玉溪派兵扶持有何不对?”
“找回巫族皇子,燕门不攻自破,”叶绫雪淡淡地道,像是在说一件异常简单的事情,“皇上耗费民力财力,偏是不去使用这关键的要素,又是意在何为?”
李慕天倒吸一口气:“你我都知道巫族皇子为澜霜皇室所囚禁,如今生死难测,如今你要他回来……”
“大将军既知巫族皇子是重要人质,澜霜又怎会轻易杀他?除非,有人刻意要夺走玉溪,以他的命为饵,让燕门臣服。比如……澜霜的七皇子华凌辉。”
皇上大手一扬,示意李慕天噤声:“姑娘为何对澜霜的事情如此了解?”
“民女不过生活在巫族附近,常有耳闻巫族遗民聊起此事罢了。”
聿玄冷冷地瞥了李慕天一眼,插话道:“如今撤兵确有风险,她只是想问问皇上,究竟是国重要,还是民重要。本王在澜霜潜伏三年,知道巫族的皇子性命尚存,若他能够回来,定能助大战取胜。”
聿玄的话很有概括力,叶绫雪就是不说,她只是想看看这个玉溪国的皇帝跟澜霜的皇帝有什么不同,又会如何分析她的话。事实证明,这个皇上处事很是冷静,对于很可能是澜霜奸细的她戒心很强,却不介意分析她的话,站在玉溪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比起澜霜的华渊好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