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大概是想到这个女人很快就会被自己吃干抹净,所以华凌辉并不急于一时,月纱少女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看上去格外清秀文静,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个小巧秀气的姑娘,骨子里怎么就隐藏着一股连他都拗不动的狠劲。
叶绫雪闭目沉静,心里却一直在捣鼓着怎么才能摆脱华凌辉,而且,还要确保素白的安全,眼下没有办法跟素白联系,不论她做什么素白都难以跟上,逃跑这办法是不可能了。
“咚”!她身上骤然响起了一声闷响。
叶绫雪就知道会是这样,那华凌辉是异常谨慎步步为营的人,他不会容许自己犯低级错误,让她逃了几次,这回到口的鸭子,难道还能让她飞了不成?华凌辉点完她的穴道后,不徐不疾地恢复方才坐姿,他果然没有在马车上摆弄她的兴趣。
“夫人,我知道你鬼点子多,不过这次你休想再从我掌中逃跑。”华凌辉的声音清亮而富有磁性,很是迷人,“我为了你与叶紫松作对,你可还满意?”
满意你个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你放心,容谦是个人才,我不会轻易伤他的,但若他总是不愿与我合作,出于对未来的考虑我恐怕不能容他。”
叶绫雪抽动两下嘴角,可她不知道,自己这微妙的举动却是十分迷人,本坐在旁边的男人忽然俯下身来,用疯狂火热的吻霸占了她的红唇。
马车连夜赶路,速度极缓,穿行于街巷之间,左右只有稀稀落落的灯笼,昏黄灯火,根本点不亮这暗夜冥空,天上乌云遮月,不见星点,寒鸦恶啼,犬吠门中。
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进,身处步行行伍之中的素白可是受不了了,全身毛骨悚然,鸡皮都竖了起来。一股凉风从身后扑来,寒意入骨入髓,素白狠狠打了个寒战,正想扭头看看这刮的是什么风,然而,她身边郝然竟多了一个人!!
幸亏素白心里素质极好,不过吸了口凉气,愣是把呼声忍住了。
天色太黑,不凑近他的话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难怪这随行行伍中的人毫无察觉。
她只知道那人身子笔挺结实,只站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一股慑人寒意,一双眸子星辰般明亮,他忽而抬手,将一个东西递给素白,低声说了两句。
素白感觉到他身上的力量,晓得他是谁了,接了物品之后却发现他并不急着离开,便问:“你怎么不走?”
还以为他会说些任务、工作什么的事,可他却道:“担心。”
素白蹙眉,垫了垫手里的东西,这是慕容锦转交给她的东西,她多少还愿意相信,倘若这男人说是自己给的,那她绝对不信!可这样一个让人不信任的男人,却说他担心?
不知马车究竟颠簸了多久,被点穴的叶绫雪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他们已经来到七皇子府了。
华凌辉亲自将娇小的她抱下马车,掌灯丫鬟忙为他提灯照路。
房内一片馨香,早已备好的浴桶中水温适中,腾着热气的水面漂浮着几片嫣红的玫瑰,颇有意境。
叶绫雪动也不能动,只能默默地接受侍女们服侍沐浴更衣。
这里是华凌辉的房间,服侍的人大多都是华凌辉的人,这一回,她恐怕真是逃无可逃,要如何做才可以绝处逢生?
门扉被轻轻推开,叶绫雪登时心中一紧,却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华凌辉,而是素白。
素白端着个白玉琉璃酒壶,两口高脚酒杯。
在这种情况下素白定然不会选择为她端酒来,这时让她喝酒的意思,若不是想她一醉解千愁,那就是……酒有问题!
若是秀音端来毒酒,她必定会马上打破酒壶,华凌辉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中这些伎俩呢?可换做是素白,叶绫雪就有些犹豫了,一来素白是白泷的人,见过很多世面,在人前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二来慕容锦对她宠爱有加,必然不会让她孤身犯险,即便华凌辉真的识破了她的心计,慕容锦来救走她的几率也非常高。可素白毕竟是个无辜的弱女子,她不希望素白为她犯险。
“七皇子妃,这是七皇子命素白端来的桂花酒。”
素白恭敬地行礼,剩下的话,趁着那些侍女不留意的时候,她便做起口型:让他喝了。
他们替她换上新的衣裳,光鲜艳丽,换下素衣穿上大红色金丝绣边的袍子,略施粉黛妆点锦绣,叶绫雪这个乡下接回的野丫头竟如脱胎换骨,容颜脱俗,娟秀美丽。
可很快院里便传来了男人的脚步声,素白一惊,与其他侍女一道俯身行礼,恭候他的驾临。
叶绫雪被两位侍女扶着坐在镜旁,她什么话都说不了,更不想说,比起得到有问题的酒,她此时更希望素白能解开她的穴道,给她一把匕首,就算杀不了华凌辉,她起码还能自解!
男人挥挥手,屏退侍女。
铜镜之中的男人高大伟岸,曾几何时她是那么期待男人能多些来他闺中,日盼夜盼,只望镜中能出现他的容颜,可等来的永远都是他与别人缠绵悱恻的消息,如今她已不想再看见他靠近他,他却像个臭虫黏上来,不能一脚踩死,也无法视若无睹。
素白生怕他会不喝那酒,她再次说道:“七皇子,您要的桂花酒已经奉上,可需要素白倒酒?”其他侍女走了,她得扶着叶绫雪,免得叶绫雪直不住身子会跌倒。
可华凌辉的眼色可不像是希望她呆在这里。
“不用。”
“七皇子殿下,这……这酒七皇妃很是爱喝。”
“哦?是吗?”
华凌辉的冷淡足以让她不知所措,有些话说得越多越有问题,她很清楚这一点。
“是,若没有其他事,素白便先退下了。”
“下去吧,”华凌辉看着她将叶绫雪扶上床,紫衣轻摆,他坐在茶几旁,手指玩弄着酒壶的壶口,正当素白准备出门,他骤然道,“慢着!”
素白浑身僵硬,站在门口不敢动弹,而床上的叶绫雪也随之一寒。
“请七皇子殿下吩咐。”
“今夜不许任何人来这里打扰,若有违者,格杀勿论。”华凌辉神态清幽自然,丝毫不像在说一句狠话。
素白默,阖门离去。
她微微预感华凌辉并不会喝那壶酒,可华凌辉又是那般武功高强的人物,若不投毒,还能有什么其他法子?
不过,她正转身,忽然面前又悄无声息地站着个人,而且,还是跟行伍中那个是同一个人!
素白马上奔过去拉住他,快步往院外走,男人的手特别冰冷,但手掌很柔软,看不出来是武功高强的主儿,他也任由她拉着离开那个地方,并不反抗。
“光凭那药恐怕不行,华凌辉防人之心如此缜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错的。”素白担心地道。
到了地方,男人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
月光微弱的清辉之下,映照着男人清淡漠然的神情。
素白完全看不懂他的意思,百感交集:“您难道忍心看着她失身吗?早知道我就该让白公子名正言顺地来抢,不该帮你!”
男子漠然地道:“丫头,你是容谦派来的?”
怎么突然提到容谦?是了……这难道是危险的信号?慕容锦曾经告知她,眼前这个人是被华凌辉派去杀容谦的,那如今他忽然问起这件事,难道是想要她的命?
素白退后半步,男人一把将她拉回了自己身边:“说。”
“是,又怎样?”素白眉头一沉,急忙运气防御他下一步动作。
男人却并不打算对她做什么,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告诉我,他跟七皇子妃是什么关系?”
“难道你跑回来就为这件事?”素白感觉莫名其妙,“我们也不清楚,但容大哥必定会回来带走她的,我一定要保护她到那个时候。”
男人看了看华凌辉所在的方向,淡淡地道:“那他可要遗憾了。”
“什么?”素白震惊,“你不救她?那你回来做什么?”
男人负手而去,好似跟她走这一遭完全是为了问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事情做完了,自然便回来了。”
“做完了?那容大哥岂不是……?!”
素白惊慌,正欲追上去,身旁树上忽然传来男人略显稚嫩的声音:“别追了,要不是你照顾叶绫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你是容谦派来的这件事,他都能杀你一万次。”
“阿四?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恢复记忆了?”
“没有呢,长话短说,你不可能跟华凌辉硬碰硬的,这件事就交给主子自己去处理吧。”
“他?为何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既没有恢复记忆,那他又怎可能违抗华凌辉?”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总比咱俩去送死的好吧?”
“你!”
阿四没有兴趣在这里跟她拌嘴,倏然离去。
而此时此刻,房内的温度却是越来越高,下人早前点起的熏香过于浓郁,此时更让人有种迷醉的感觉。
她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咕噜噜地看着华凌辉,一刻也不离开他。
这男人……他怎么还不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