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王真的是愁死了。他两个儿子子楚和匡单为了争夺前秦国皇位的继承权,搞得整个咸阳都鸡犬不宁。透过悬挂在殿口的水香竹的竹帘,可以隐约地看见御用大乐师燕况的的身影。燕况先生正在为秦孝文弹瑟解愁呢。
瑟声低哑,如涕如诉,只弹得孝文王心里充满了愁苦。他勉强地把这段《沧月悲秋》听完。挥手把大乐师燕况传了进来。
两名小太监从旁边拿过来一只古色斑斓的花梨木盒子,交给了燕况,燕况虽然知道孝文王请他弹曲,每次都有赏赐,但看手里的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定是价值不菲的古物,他小心地把盒盖打开,里面竟是一张古瑟,瑟身上还刻着“飞瀑连珠”四个甲骨文。飞瀑连珠可是西周王朝传下来的第一名瑟啊,相传周文王在西岐的城头沐浴焚香,曾为饱受殷纣王奴役的西周百姓鼓过此瑟。这份礼物它也太珍贵了!
燕况正要推辞,孝文王讲了一通宝剑留与壮士,红粉赠与佳人的道理,接着道:“世传此瑟一鼓,可令人情肠九曲,惆怅百结,大乐师还是回去勤练此瑟,改天本王还要到你那里,倾听它奏出的声音呢!”
燕况手捧着价值连城的古瑟,回到了乐师府,他的两个女儿燕芳和燕菲大老远地就迎了出来。
燕芳和燕菲是一对孪生姐妹,不是姐姐燕芳的左眉角生了一颗红痣,叫他这个父亲分都不容易分出来谁大谁小啊。两姐妹把父亲接进府里,燕况把飞瀑连珠从瑟盒中拿了出来。
燕芳和燕菲对鼓瑟也是有极深的造诣,一见到这上古名瑟,四只眼睛也是冒出了光来。燕况坐到椅子里,先将瑟身上的二十五根琴弦调紧,十指往复低徊,“宗宗”的瑟声就在他的指端响起。
说句实话,这种忧伤多于欢乐的乐器根本就不适合年轻人。一曲弹罢,心情低闷的燕况推瑟而起。皇庭之中之所以要保留这种乐器,为的就是叫听曲的君主不要忘了天下的苦难。总和这种乐器为伍,燕况的心情也是不大好。他收好古瑟后,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吩咐一声,起身出府,找自己的几个老友下棋取乐去了。
燕芳和燕菲看着飞瀑连珠早就已经十指大动。谁都想抢先弹个痛快啊。等父亲走远,两个姑娘一起冲向了古瑟,四只玉手一齐抓住了“飞瀑连珠”你争我夺,可没等抢几下,只听“咔嚓”一声,二十五弦的“飞瀑连珠”竟从瑟床中间一断两半。
姐姐燕芳手里的半只古瑟剩下了十三弦,妹妹燕菲的手里的古瑟剩下了十二弦,两姐妹一下吓傻了,要知道这个可不是一般的古瑟啊。毁坏御赐之物,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还没等姐妹两个仔细端详断开的古瑟,老管家燕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原来是孝文王领着卫队亲自来到了乐师府。
燕氏姐妹一见孝文王驾到,慌乱中,急忙把两只断瑟胡乱塞到木盒里。
燕况得到燕福的禀报,急忙回到家里。原来孝文王追着赶着就是想听“飞瀑连珠”的绝妙好音啊。
躲在一旁的燕氏姐妹连连对父亲打手势,可是燕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啊,他打开瑟盒,脸色也刷“唰”的一声变白了。毁坏御赐之物,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孝文王坐在椅子里,等了半天,也不见燕况把古瑟拿出来,走到跟前一看,竟发现宝瑟已经裂成了两半了,要知道这把传世的古瑟可是前秦的镇国之宝啊。孝文王不由得勃然大怒。燕氏兄妹跪在地上把事情前后经过一说,燕况也只有不住声地向皇帝请罪了。孝文王指着裂为两半的“飞瀑连珠”冷笑道:“宝瑟已毁,说又何用,等你们想出叫宝瑟合二为一的办法后,本王再考虑是否放过你们的父亲吧!”
这可真的是飞来横祸啊。燕况被下到了大狱,燕芳和燕菲被贬做官婢。孝文王气呼呼地回到了皇宫,没有了大乐师燕况,他就把自己的两位皇子子楚和匡单宣进殿来,轮换着给自己鼓瑟。
子楚和匡单也都有着不俗的鼓瑟技艺,可是要跟燕况比起来,那自然要差上很多。每日被孝文王批评也觉得很没面子,各自回到府里,和手底下的谋士们一商量,还是请个名师好好学学鼓瑟的技艺吧。
燕况被下到大狱,自然没法拜师,他的两个女儿若论鼓瑟,并不比燕况差到那里,正可以请到府里当师傅啊。
子楚能想到的,匡单自然能想到,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主管官婢的司府,司府的总管一听两位皇子驾到,急忙接了出来。
子楚和匡单原本就是一母所生,只是这几年为了前秦国的皇位名争暗斗,心存芥蒂了。两个人在司府的门口一见面,只是互相冷冷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跟在司府总管的身后直接走了进去。
燕芳和燕菲被关到了官婢府中已经二十多天了,司府的总管和大乐师燕况是旧识,也没有难为她们,听到两位皇子宣见,两个姑娘被唤了出来。
燕氏姐妹原本就是国色天香,自小便在大乐师燕况的教导下学习音律,别看穿着粗布的衣衫,从汗毛孔里透出的都是高贵的气质。竟把子楚和匡单的眼睛都看直了,司府的总管一见两位皇子失态,急忙咳嗽了一声,子楚和匡单这才尴尬地收住心神,子楚选的是姐姐,匡单挑的是妹妹,两姐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人都说侯门深似海,一入皇子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啊。两姐妹抱头痛哭一场后,分别拿着一半的“飞瀑连珠”古瑟,跟在两位皇子身后,各自回府了。
子楚和匡单再也没心思为皇位争斗了,每天都泡在府里,手把手地和燕氏姐妹学习鼓瑟,子楚三年前就已经有了王妃,可是半年前得伤寒去世了。匡单早就已经和赵国西阳侯的三宫主订婚,可是这个西阳侯天生就是势力眼,因为拿不准匡单是否可以继承大秦国的皇位,所以这门婚姻还不知道是否能成。
两位皇子一心学瑟,与燕氏姐妹的感情也在与日俱增。要说苦就苦了孝文王了,他到了闲暇的时候,想传自己的两个儿子给自己鼓瑟,可是他的两个皇子都被燕氏姐妹给迷住了,不是请假,就是推说有事,气得孝文王也是一个劲地说这两个儿子不争气。
不争气归不争气,可是他们好几个月也不再明争暗斗了。这天孝文王正在凉阁休息,忽听匡单求见,孝文王心里也觉着奇怪啊。匡单走进凉阁,没用的闲话讲了半天,绕了一个大圈子后,才鼓起勇气说到:“大乐师燕况也是无心之中将”飞瀑连珠“损坏,求父皇开恩,还是把他从监狱里放出来吧!”
孝文王冷笑道:“宝瑟“飞瀑连珠”价值连城,你要能想出把两张断开的古瑟复原的办法,本王就会放了燕况!”
“飞瀑连珠”已经断为两半,想要接到一块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第二天,子楚又来求孝文王放了燕况,也还是被孝文王一口拒绝。
子楚想了想说道:“把两张断开的古瑟接到一起,父皇就能放了大乐师燕况吗?”
孝文王点头。
子楚说他有办法将古瑟接到一起。并且要在第二天的大殿上要给孝文王演示。孝文王心里也纳闷啊,要知道飞瀑连珠的瑟体是用软桐木做的,一经断裂,根本没法复原,就是勉强用树胶粘上,那粘上的断瑟发出的声音,那也根本入不了人耳啊。
第二天早朝过后,早就知道了消息的文武大臣们谁也没有散去,燕芳和燕菲走上金殿,她们拿的就是那两张断瑟。只不过瑟底下的桐木瑟箱已经被修补过了,现在是一把飞瀑连珠,变成了两把新瑟。只不过这两把新瑟一张是十三铉的,一张是十二弦的。
满朝的文武大臣听惯了二十五弦的古瑟演奏,可从来也没听过十三弦的和十二弦的瑟曲啊。不仅满朝的文武觉着新鲜,孝文王也是来了兴趣。
燕芳和燕菲将断瑟放在红木矮桌上,跪踞在地,两姐妹合鼓的是同一首曲子——《兵戈干城》姐姐燕芳的断瑟用高音奏的是两军交战,兵戈四起,妹妹燕菲用混重的低音奏的是巍巍重城,岿然不动。两张断瑟虽然不能和二为一,但奏出的音乐却真的能合二为一了。
这两张断瑟被加工演奏后,声音竟比原来的“飞瀑连珠”还要好听,那声调也一改惆怅低迷,而成了断冰碎玉,明珠走盘的新音,端的令人耳目一新!
一首曲子奏完,满朝的文武哄然喊好。左相出班,竟要为两位皇子和燕氏姐妹说亲,孝文王想了半晌,道:“燕况把“飞瀑连珠”弄坏,已被本王下到大狱,两为燕姑娘是罪囚之女……做本王的儿媳,这不太合适吧!”
子楚一拉匡单急忙跪在了地上,急忙表明了兄弟二人要迎娶燕氏姐妹的决心。
左相紧跟着说道:“只要大王不计前嫌,将大乐师在监狱里放出来,再官复原职,这身份不就合适了吗!”
孝文王无奈点头,传旨把燕况在大牢里放了出来,燕况被关了好几个月,听说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成了皇子妃,也是一脸的喜色!
皇子定亲,这可是大事,孝文王大宴群臣,举国欢庆。酒至半酣,燕况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孝文王的面前。他一指卓子上放着的两张断瑟,说道:“这些日子我都再想一个问题,我的两个女儿就是用再大的力气,他也不可能将一张古瑟完整地一分为二啊!”
孝文王小声道:“分不分的还重要吗?我们都已经是儿女亲家了!”
“重要,当然重要!”燕况把杯中的酒一仰倒在了口里。借着酒劲说道:“一定是你事先把飞瀑连珠事用利器先讲宝瑟劈开,然后再将它们粘合在一起的,目的就是想嫁祸燕况的可对!”
孝文王摇头苦笑道:“大乐师,你喝多了!”
燕况一把将孝文王的袖子抓住,大声威胁道:“你今天要是不讲清楚,我就把你的阴谋全部抖搂出去!”
吓得孝文王赶忙把燕况的嘴巴捂住了。原来这真的是孝文王定下的计谋,劈开飞瀑连珠,将燕况下到大牢,然后鼓励自己的两个皇子学习鼓瑟,在拜燕氏姐妹为徒,用音乐磨折两个儿子杀性的同时,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是在为儿子选王妃啊。最后两个亲姐妹嫁给到了一家,子楚和匡单就是想斗,他也斗不起来了!
最受委屈的可就是燕况了。被无端地关了几个月。孝文王一见燕况识破了自己的计策,连连向他赔礼。
燕况点手换过自己的两个女儿和一对女婿,从桌子上捧起了那两张古瑟,说道:“这一张飞瀑连珠就好比这个大秦王国,你兄第二人手里各掌握着他的一半,只有你们合作,才能奏出最好听的曲子来!”
子楚和匡单连连点头。燕况回过身来,冲孝文王眨了眨眼睛。说到:“不知道我说的可对吗?”
孝文王频频点头,连声称好!
这两件乐器被燕况定名为筝,那意思却是——“不争”的意思。
孝文王瞧着子楚和匡单围着燕况直转,自己这眼睛也是羡慕得直冒火,这究竟是谁中了谁的计啊,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吗?他也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