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董顺舟才发现下午早来了10余分钟,烧上壶水准备泡一杯绿茶,坐在沙发上等着水烧开的时候,董顺舟的脑海里凸显出了模特儿大赛组委会主任薛强。这是他昨晚上床之后,好长时间一直思索与试图解悟的一个人物。这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董顺舟下了这个结论,倒不是薛强这人在业务上有什么显著的成就,无论薛强在业务上有多大的显著成就,这不是董顺舟会去留意和关注的,因为他不会去注意薛强所从事的那些文化活动,包括即将举办的模特儿大赛。董顺舟这个总经理,读到博士学位,曾经是美国纽约大学理科状元,他这个曾在纽约等几所美国大城市名噪一时,也在美国纽约某家研究机构钻研了几年,后来,他觉得在纽约这几年的贡献足以报答美国的教育和培养之恩,也觉得身为华人,却在美国“吃奶挤奶”很不合他年轻时的志向,他还得赶早回国以所学的知识报效祖国才是。所以,他一打开大脑里的智慧之门,就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如己所愿地回到祖国,并急如星火地赶到长海市,这是他在网上看几份有关长海市一年之前崛地而起的高科技产业的资料,令他大喜过望的是,长海市高科技事业起点高,而且涉及的领域,以及发展的前景都领先时代潮流。所以,他就直接奔长海市来了。由于他的名声从美国传到国内,加上他宏博高深的知识,不久就担任长海市高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像董顺舟这种站在高科技的高地上,放远目光所看到的,转动脑子所想到的,当然是除了高科技还是高科技,而至于在他眼下的任何行业,任何活动,在他的主流思想中是没有位置的。因此,董顺舟对国内的政治和经济状况的了解有限,而至于国内底层为了生存和发展而竞争的企业和企业员工的状况和景象,简直是一无所知。昨天晚上9时许,当他爬着楼梯上了5楼,走进薛强去年买的一套二房一厅的二手房时,简直是目瞪口呆,兀自站在小客厅好久,愣是说不出话来。后来,他在土沙发上坐下之后,总算和薛强搭上话头,说上了几句开场白。
董顺舟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珠子一般,“薛强,你们一家就住在这样窄小的住宅里?”
薛强豁朗地笑了,“只有我和老婆住,这六七十平米的住宅不算小了。”
董顺舟觉得眼前这个主任既然居“小”,应该是思大吧,“你的孩子呢?”
这回薛强有得意之色,“在北大读书。”
董顺舟接着问,“男孩女孩?”
薛强坦然回答,“女孩。”
董顺舟感叹了一声,然后说,“女孩好啊。女孩对父母更有孝顺心。她就读北大,说明她有才学,你可得政策倾斜,好好培养她。她学的是理科吧?”
“不,是文科。”如薛强所料,董顺舟的脸上流露出失望之神色。
面对从里面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梳短发,大概四十多岁的女子,薛强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李娴,在长海一中任教。”
董顺舟颇有礼数地和李娴弯身点了一下头,“你好,李老师。”
李娴也投桃送李地回答道,“董总好!”说完就忙着泡茶,还有拿出已经买来的一些地方特色点心。
董顺舟仿佛忘记了这次前来薛强家的目的,继续关心着薛强家的经济状况和生活水平。当得知薛强一家三口仅靠薛强和妻子每月不足一万五的收入时,董顺舟真的无法相信眼中的薛家的两个主人,在几乎无一物资不递进式涨价的长海市,他们每天不是要数着钞票过日子么?何况还要供养一个在北大读书的女儿?于是,董顺舟暗地里寻思,薛强作为一个主任,肯定在外面捞外快,或者不是他捞的,而是别人有意巴结送的。但薛强不想将这种腐败行为,因为隔墙有耳为人所知,所以就默不支声地住二手房,每月靠两人的工资来安排一家三口所有的生活费用。这样,偷鸡摸狗地捞了多少又有谁知道?表面上,大家都有口皆碑地赞扬薛强是一个如今已不多见的清官了呢。
于是,董顺舟用比较晦涩的口气问道,“你这个主任除工资待遇外,在外有没有那个——”,既然不好说,董顺舟就做了一个手势又一个手势。
薛强马上明白了,由于坐在面前的可是鼎鼎有名的董总,所以不好面红耳赤地大声辩白,他就以比较沉稳坚定的口气回答,“我和董总的生活环境不一样。所以,我觉得我和妻子的工资收入足够我们花销了,而且每月还在银行存钱,如此积少成多,主要是做为应急之备。我这人天生是不会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捞钱的,即使有人带礼品上门,临走时,我都要强迫他们把礼品带走,不带走,我就立马翻脸。如此,还有谁敢上门送钱呢?我不是想当一个什么‘清官’,只是我的品质,我的道德,还有我的良知不仅提醒我,还警告我,绝不许我伸出一个小指头去捞,我的身上绝不许沾染上一点铜臭味,绝不许我沦落为一个为人民所不齿的腐败分子,而是要一生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
董顺舟“哦”了一声,心想,眼前的薛强大概就是整个社会一直在宣传的人民公仆的干部了。因为所接触的贪官污吏多了,以致董顺舟有了一种固定思维,即凡官必贪的,比如生意场上的官商勾结就是典型的一例,曾经为此事而耿耿于怀的他,过后也就释然了,随之也就心宽了。现在不是一直在反腐吗?而被揪出的腐败分子也确实不少,听说还是创历史之最呢。可见恶有恶报,大多数贪官终究还是厄运难逃。董顺舟因为是高科技的精英,所以敢从他身上,或者企业上揩油的官员可能是还没出世吧,深感庆幸的他还没遭遇一个呢。这使他能在从事自己的事业时,不为身边的污泥浊水而沾染,而是生存和奋斗在高科技的世界里。刚听完了薛强一顿发自肺腑,铿锵有力的心声,董顺舟不得不相信他说的不是虚假而是事实,因而感动的双眼有点****了。
“如今,像薛强这样两袖清风、忠于职守的领导干部,实在是难得啊,希望是越多越好啊!”
薛强倒是认为董总从美国回来,在长海创办高科技有限公司不长,对国内政治状况了解有限,“像我这样的领导干部是大多数的,我嘛,只是其中一员而已,承蒙董总如此抬爱,我这可是三生有幸啊。”
说完,薛强不想就其它问题说东道西了。他知道董总这么一个大人物来到自己的寒舍绝对是有事情的。可不能把时间像拉面条一般拉长了,影响了他的宝贵时间。所以,薛强决定开门见山,直接切入董总此次前来的核心为题。
薛强委婉温和地问道,“今晚董总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接着,马上就转入主题,“不知董总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力的?”
不知还在遐想什么事的董顺舟,这才仿佛从如梦似幻的梦中醒来一般,他如梦似幻的脑海马上浮现戴晓菲袅袅娉娉的身姿,鲜妍妩媚的容貌。于是,他很随意,很轻松地说“这次长海模特儿大赛,我向你推荐一个优秀选手,请你想方设法帮她,只要能进入前三名,就当个季军好了。”
薛强以迎合的口味问道“董总推荐的是谁?”
“她叫戴晓菲,浙江杭州人。从杭州西湖走出来的女子那可是出类拔萃啊!”董顺舟倒是没忘了帮戴晓菲美言几句。
薛强一下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在脑海的空间刻意搜索了一遍,前两届模特儿大赛期间成绩突出的,他印象较为深刻的绝丽佳人,还有一些成绩也煞是不错,只是以小数点后几分之差而不幸落马的艳逸美人,以及在多轮比赛中不少跌宕生姿、逸趣横生的选手,他记不起有个叫戴晓菲的人。但他相信,鉴于董总的鉴别能力,因此推荐的人肯定是相当出色的。于是,他马上提笔把名字记了下来。同时,他也想到董总可是这届模特儿大赛的赞助商,如果没有他不加思考、斩决痛快地赞助整届大赛的所有费用,模特儿大赛还是空中云、水中影呢。冲着这点,就连他推出的那个戴晓菲进入前三名一事也像铁板钉钉地钉在他的脑海里。在董总面前,原来他有可能产生的疑问,以致犹豫不决的念头都一扫而光。在他眼中董总的决定高于他的决定。也许别人会怪他这个主管业务的,怎么没有业务思想,轻而易举就相信一个地位高,权威大的大人物呢?万一董总推荐的戴晓菲想进入前三名有差距,甚至是比较大的差距,怎么办?烂泥还要扶上壁吗?怎么去扶上壁呢?由此而产生的种种问题,造成的种种影响,薛强不置可否,根本没去加以考虑。
“董总推荐的,肯定没错。不知戴小姐是否参加过模特儿大赛?”薛强倒是问到了这点。
董顺舟沉吟一下,“听说她在大学时参加过模特儿比赛,成绩很不错。”
薛强附和董总的话,“有这方面的实践经验,进入大赛之后,就如鱼得水了。”
薛强决心已下,犹如泰山不可动摇,“后天,请戴小姐前来报名,还有在小会议室,我必须和戴小姐交谈一次。请她到办公室找我。”
让薛强没想到的是,此时董总有点神秘兮兮的,“此事你一人知道就好了。她去办公室,闹得众人皆知,这影响不好。你是组委会主任嘛。”
这下薛强真的犯傻了,他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他在办公室和一个报名参加大赛的女子交谈,正常不过了,何至于众人皆知,影响不好。正不知如何一个说法时,董总又发话了,而且更是神秘兮兮了。
“小戴的事,你一人承担即可。以你在这方面积累的知识,帮她上去是轻而易举的。倘若小戴在一些大赛细节上不熟悉,你可请专人指教或辅导。评委会的成员,你做些细腻的思想工作,统一大家的想法,取得一致的意见。如何?”
董总如此坦率地交代他这些,自然说明对他的信任的程度。但薛强已经明白了董总推荐的戴晓菲最多只是对模特儿大赛有不同凡响的兴趣,而对比赛的技巧、规则,尤其是内容可能所知甚少呢。无论如何,这在他心头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负担,而他又不能在董总面前露出一丝半点的情绪,更别说说上几句他的心里话了,那可是犯上的事儿,等于自己找死!
薛强只能答应下来,“好的。董总放心。小戴交给我,有关她参加大赛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董总阴沉有余,明朗不足的脸上,露出了一朵浅浅的,却富有深意的笑容,他还主动握住薛强的手,“那我就告辞啦。”董总还没忘记和薛强的妻子李娴招了一下手,李娴赶紧上前,说了一句也许不该说的话,“欢迎董总再来。”
薛强打开房门,陪着董总下楼。董顺舟叨唠了一句,“怎么不装个电梯,上下就方便多了。”
薛强说了谎话,“过些日子提个建议,让有关部门在每个楼道安装一台电梯,董总下次来,就不用劳驾双腿怕楼梯了。”薛强知道他住的二手房早就没人管了,而且建筑时间久,墙体离老化还有十几年时间,但墙壁上颜色渍黄,痕迹斑驳,这种被时代抛弃了的楼房还去安装什么电梯,只有傻瓜才会这么去想,这么去做。薛强自己笑话自己,董总还会来么?不可能再来了。
董顺舟上了宝马以后,薛强还在车旁殷勤地招了几下手,也不知道驾驶室里的董总有没有看见,宝马启动之后,就无声无息地在街上一下子溜了个不见踪影。
虽然只是晚上10时左右,但由于薛强居住的楼房处于僻静之处,街上只有隔上十余米一盏淡薄光晕的路灯,显得有些暗沉,街上车量稀少,人影寥寥。薛强脊梁骨僵直般的伫立在街旁,脑海里闪出一张不知什么模样女子的面孔,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唉,那个戴晓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