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色彩斑斓的霓虹灯下,深处闹市区的人们无一不在此刻放纵着自己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几个身穿廉价的所谓高档西装但此时却沉沦在啤酒与庸美华丽的肉色之中的男子被几个画着浓妆、散发着满是劣质香水气味的所谓的“优雅”女士搀扶着,在本是拥挤的道路上六人寻找标有空闲标识的出租车身影。在我的大脑的理解中,她们大概是想趁着这几位“绅士”喝醉的时候,好好用自己那丰满诱人的躯体好好发泄一宿,然后第二天用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提高一下自己的身价,就像书中那些酒馆中的吉普赛女人一样。
说实话,每次来到强哥的酒吧办事对于我来讲都是备受煎熬的,忍受着接踵而来的晕眩感却无力反抗,为了所谓的生活费不惜在他们手下做一枚小小棋子,在时不时的为其卖命的同时,我和子龙也正是靠着他们名义上不是施舍的施舍来维持我们所剩下的、可笑的尊严和所谓的面子。我们两人时常在人流中穿梭,渐渐的,我丢失了那个本初的愿望,不知道子龙是如何,或许他也与我一样。
“蚊子,一会进去的时候别乱说话,我来说。”
“嗯。”
“看样子可能又要和东城的那群小子打一架了,你注意点,如果真的是打架就跟在我后面。”
子龙迈着急促的脚步,我走在它的后面。
“嗯,子龙。那个八班小姑娘长得漂亮吗?”
“你有病啊?一会打起来不知道身上受多少伤,现在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他惊诧的看着我,突然像个电线杆一样直楞楞地站在酒吧门口回答我的问题,“算了!赶紧进去吧,一会晚了又要被说一顿。”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酒吧。
穿过一条阴暗潮湿的走廊,进入到酒吧的大厅,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其中夹杂着酒气、汗味和那些喝醉的人吐出来的东西一样的气味。此时此刻,二十多岁、三十多岁、甚至我还看到一些与我上同一所高中的人此刻正在舞池中一跳一颤的跟着DJ的节奏扭动身躯,在闪烁的灯光中,每个人本是连贯的动作都被一张一张的割裂开,留在了这满是污浊的空间中。
在我身旁,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子正坐在一个看起来有知天命岁数的“地中海”的腿上,在那个“地中海”的怀中撒娇,而那个“地中海”也毫不客气的用那双肥腻的手回应她的娇羞。
“呀!讨厌!”
“地中海”就像在泥水中寻找钻石一样,一丝不苟的,任何角落都不会放过的探寻着女子身体上若有若无的宝藏,“真是的,怎么了?”
“王哥,这里人这么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哦对了,看!”地中海从随手扔在沙发角落里的钱包中掏出一个扁平的方盒,“这个钻石项链怎么样,漂亮吗?”
“嗯。”女子回应到。
“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这样吧,送给你。”他一把将那个女子抱到怀下,用鼻子贪婪的吸着那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味。
“谢谢王哥。”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手中的钻石项链,虽然在她的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但那完全如面具般生硬。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直到她不幸,不为什么,没有原因,我仅仅是知道或者是清楚她内心的另一个自己不希望这样。
她就像失去了意识的木偶一样任人指挥,空洞的双目足够证明她早已经在这麻木中迷失了自我,完全顾不上“地中海”的手触摸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
令人作呕的世界,这一切便是我此刻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深海的贝壳一样,冰冷坚硬,但我却不能主动放弃其中的珍珠给我带来的利益。
咚咚咚……子龙用有劲的但又恰到好处的力度扣了几下半掩着的门。
“进来。”屋中的男人说道。于是我就跟着子龙进了这单独的屋中,屋内的灯明晃晃的,进去的那一刹那因为灯光太亮导致我都没有立刻认出谁是这间讨论秘密事情的办公室的主人。不一会,一个略带哑声的人清了清嗓子开始了神秘的话题。
“人都到齐了吧?”
“嗯。”我和身边的人应和着。
“嗯,具体的事有人也听说了,就是关于东城的那些手脚不老实的人,不好好管着自己的地盘到处到我们这里不做本分的事。大飞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知道。”一个嘴角带有很长一道疤痕的男人回答,他是很早之前就一直跟着强哥的人。
在一张宽大松木办公桌后面站着的人就是被我们称为的强哥的人——马志强。染着一头大概两厘米长左右的银发,左耳垂挂着两个做工精致的耳钉,一双像鹰一样的眼睛炯炯有神的注视着手中的营业单,人长得很精神,品味也不差,就是胸前挂着的那个银制万十字项链与那漆黑色的西装有些不搭配。往昔,他就像希特勒一样用着他引以为豪的指挥能力对着这屋中一帮纳粹份子下命令。
屋内的人议论纷纷,有提出最近还是不要有太多行动意见的人,但这个建议在片刻后就被那些好战分子给噎了回去,强哥一直什么也没有说,就是坐在那个漆黑的椅子上看着互相争论的人。
片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打断了正在讨论扩招小弟的人,紧接着,强哥又把那张英气十足的脸转向我和子龙这边。
“对了!一会儿小龙你和你带的这个弟兄(指的人是我)跟着大飞他们的车,坐到城西立交桥,好好告诉那边酒吧的老板,叫他给我把保护费交了。知道那家店吧?”子龙应付着点了点头。
“那个——嗯——叫什么了——老鸡!你跟着他们一块去,记得给我捎几张麻三肉饼回来。”
站在门口的一个身着黑色毛绒衫的人点头回应,他靠在门框边,熟练的点燃了叼在嘴角边摇摇欲坠的玉溪烟,如释放一切压力吐出烟雾后,从他的嗓子中又发出了一声略带慵懒味道的ok声。
在我的视线中,屋中有几个人对此干笑了几声,其余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的人则是沉浸在争论之中。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麻三肉饼没有一点儿可笑之处,对此发出笑声的是只是为了缓解心中的尴尬罢了。具体来说,根本没有人在乎那个麻子肉饼其中的含义,每个人所真正在乎的都只是事成后强哥给大伙多少钱,跟别人比较,自己吃不吃亏,而其它的,都是可以抛在脑后的。为了掩饰自己的想法,因为没有陷入争论中而听到此话的人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个应付的方法。
强哥说完这句话后,屋内继续持续着嘈乱的话语声。几分钟后,我从强哥那皱起的眉头上读出了此时他心中烦躁的心境。
“还在等什么,行动啊!”强哥不耐烦的喝了一声,屋内瞬间静了下来。他一声令下,我们像一群被轰走的苍蝇一样立即走开,拿好储物间的家伙事儿后从酒吧后门的空地上聚集。
满天星辰散落于空,夜晚秋风吹着每一个人被酒壮过胆子的火辣辣般的身体,即便这样还是掩不住秋风对我们肉体方面的剥削,但没有人说出来。脱身于燥热与****的恶魔瘟巢后,我们都明白:一切繁华与虚荣的背后都有像我们这样失去信仰的亡灵替这些享受其中的恶魔做着肮脏的勾当,我们需要他们的怜悯,他们也需要我们的忠诚。
在我们所谓的征程路上,在漆黑夜空下的银灰色雪弗莱中,坐在我身边的两个新招的成员说笑着,可能是因为最近酒吧效益不错还有总是有闹事的人,所以有些无趣的人总是谈论着招小弟的事情。这几天我总是在和一些陌生面孔一起“工作”。又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式的陌生面孔坐在前面,控制着这如同棺材一样的汽车方向。路边的灯一个接一个的冲向我们的后方,在追逐一个明亮区域的同时我们又在背着另一片光明区域远远驶去,耸立着的高楼大厦像卫士一样俯视着我们,一丝不苟的注视着我们这一个个即将登上舞台的小丑。
午夜,大概是十点钟的时候我和子龙在立交桥那里下了车。与那些赶去城东的人告别后,我们两个向着目的地的酒吧走去。
“还好我们是来收保护费的。”子龙边走边说着,我跟在他的后面“明天那帮小子没准又进局子了。”
“嗯,或许吧。”我答到,“不过也不怎么可能,就这种斗殴的事那些警察也懒得管。老鸡跟我说过,他以前因为地盘斗殴被‘黑衣人’给抓了,他本来应该是在里面多蹲两天的,但幸好那阵强哥还有要让他办的事。就这样,强哥动一点小关系,送一点小东西,他就出来了。再者说,就这个小破地方,天高皇帝远,谁是黑的谁是白的你能分清?”
“别扯那些没用的,万一呢?”子龙回头瞅了瞅我,“要是那阵强哥找他没事干,那他岂不是也出不来?小心哪天你和我一不小心就让他们给out了,他们要是用不着你可只会把你踹得远远的。”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强哥看重的是你,要出事也是你先出事。不过话说我也挺可悲的,本来是我刚开始出来混的,可没想到现在你却是强哥手里的大红人——估计他就算是把我踹了也不可能不管你。”
“我?大红人?别扯那没用的蛋了。他看中我还不是因为我有个老爹,这就是一个business,”子龙边说这句话边拿手比划着,“再说了,我就是想看看自己能混成个什么德行,他们要是知道我跟我老家那个老头子关系不好的话,他们才不会让我有机会跟他们套近乎。我可没打算这样一直混下去。”
“你以为你最后能全身而退?”
“我管那个什么全不全身而退?玩腻了我就不陪他们玩了,我有能力这样,干嘛要让这些小喽啰拴住我的脚?哎呀,算了。说点别的,一会收完钱,出去喝一杯啊?”子龙看起来并不在意马上要做的事情。
“做完事都不知道回到几点,哪有什么闲心去喝酒?”
“有什么关系,明天不是星期天么。反正学校也不上课,咱们一会就痛痛快快的喝一杯,第二天在你家好好睡一觉。”
“如果我爷爷还在的话,看到咱们是这个德行,肯定会揍我们俩个。”
“哈哈……”我们一同笑了,但片刻后我们又想到这短暂快乐的别后故事。我们止住笑容,彼此沉默,只管把步子迈进这间立交桥下面开的小酒吧的店门
没错,如果我的爷爷没有在我初三那年去世的话,他一定会狠狠的胖揍我们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