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空摇头苦笑道:“于今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计策呢?人家既然都已经上门相邀,看来不去也是不行了。”说完,又深深叹了口气。
凌潇潇又道:“要去就大伙同去,有了变故也好彼此照应,就算是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不能叫敌人小瞧了。”
鬼空温柔地瞧瞧爱妻,伸出一手轻轻搭在爱妻肩头,语重心长地道:“潇潇,我知道你的心意,更明白你舍不得我。不过,如若是咱们全都去了,那此间事情谁来主持,而如若咱们到时候都牺牲在鬼门,岂不是更误了大事何况,人家已经是点了名要我与邵儿同去,并未再邀请他人啊”
“可是……”凌潇潇还想继续争辩却又被许邵截道:“伯母,您还是别去了,大伙也都不去,就我与伯父两人。我们人数少,应变起来较为灵活机动。再说,我们既然是受邀前去,那就是客,量他凤凰门主也不好把我们怎的。”
“是呀,”鬼空又是柔声对妻子说道:“你就放心吧,不会出事的。我走以后,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凌潇潇眼眶中含泪欲滴,深情地瞧着丈夫,无言地点了点头,然而这其中却是包涵了无数难于言表的情感。
这时,鬼娇也是略带抽泣地踱到许邵身边,伸手拉住许邵手掌,抬眼脉脉含情地注视着许邵。
许邵见了小情人那副使人怜爱的委屈神情,不禁心也有些软了,鼻中微的一酸,眼里竟也滴出泪来。
鬼娇见到爱郎也被自己招哭了,好生过意不去,但心里却是暖暖的,随后忙挥手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揩去,再以指头为许邵抹去眼角的泪滴,温柔一笑,轻声耳语道:“许大哥,你武功那么好,我相信你会回来的。你知道么,娘说了,等这些事情都了结后,就给咱们完婚。我现在想,等到你一回来咱们就把事情办了吧,你说好么?”
许邵激动得身体有些颤抖,点点头,同样耳语道:“好,你说怎样便怎样,许大哥都听你。娇妹,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
鬼娇抽噎着应了,道:“我等你回来。”说着,竟忽然双臂揽上许邵的脖颈,探口在许邵唇上做了深深地一吻,良久都不愿分开。
一时间,整间厅堂里都充满了无限的爱意,瞧得许多人都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凌潇潇更是早已扑进鬼空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直过得许久,鬼空才将妻子轻轻从怀中推起,强自抑制住心内的激动,唤来弟子,叫他将那两名使者请上堂来。
此时许邵也将嘴从鬼娇的嘴唇上脱开,随后却又忍不住在鬼娇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鬼娇无限深情,又再看了许邵一眼,之后便双手掩面哭着跑出了堂去。许邵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几乎要被爱侣临去时的哭声打碎,心中暗自发誓道:娇妹,你放心吧,许大哥一定会平安回来与你成亲的,咱们以后永远都不再分开了。可是,他真的有把握能平安返回么?许邵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那两名使者回来后,鬼空便告知他们已经考虑完毕,自己已决定应邀,与他们同去鬼门城。
两个使者听了同都喜形于色,其中一个说道:“哈,既然鬼武师与许武师都已经没有什么异议了,那依在下之意,咱们便尽早动身吧,此去鬼门城尚还有多日的路途呢。”
鬼空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吧,待我二人略做收拾一番,二位请到堂外稍候片刻吧。”
两使者微微一笑,便双双行了出去。
鬼空、许邵各自回房略为梳洗一番,旋即回转堂上,身上什么都没带,只是手中各提了一口宝剑。
当下,二人向堂中众人做了别,便随着那两个使者去了。
离别时,众人眼中都似含泪,没一个不是面现愁苦,连祁人烟都是满脸的老泪纵横,对自己的那个义弟许邵好生不舍。而凌潇潇更是依在师父肩头,放声大哭着,似乎是欲将心中的悲痛与苦楚全部通过这一哭发泄出来。好在此时鬼娇早已离堂回屋,不然这里肯定又多了一个嚎啕大哭之人,不过她饶是在自己的房里,仍是不能撇下伤痛之心,将自己用被子蒙头盖住,在黑暗中独个呜咽抽泣着。
许邵、鬼空随着那两名凤凰门使者下得剑阁之后,便一路奔南,沿官道大路直往皓天。为了节省时间,路上四人还特别购置了马匹,风风火火地,不消六、七日便已抵达皓天城。
冬去春来,此时正值初春时节,杨柳滋出新芽、百花含苞待开,皓天城内是一派重获新生般的景象。然鬼空经历此间,心中却是无丝毫赏景览花之情,一想到此刻鬼门城中定也如此处一般,尽是万物复苏的美景丽致,但却已沦陷于敌手,自己此去竟已不再是主人身份,不禁心里徒添了几些伤感。之后,再又想到自己那含恨辞世的老父,更是悲上心来,忍不住竟是潸然泪下。许邵见到鬼空如此,知道他是临近故土睹物牵情,不禁也是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鬼空肩头,略做慰抚。
四人并未在城中逗留,行出皓天城后便又重新上马(在城中不便策马疾驰,遂四人都是牵马步行),然这次却是不再急鞭催马,任由座下马儿信步轻奔,只是不时地手中操控一下马头方向。
如此又行了将近一个时辰,遥远地线上隐隐露出一颗芝麻般大小的黑影,鬼空见到后心里霍地一抽,知道鬼门城已经不远了,一阵没来由的紧张立时涌上心头。
这时,那两名使者中的其中一人忽然对另一个说道:“看样子,若是打马奔行,用不了半个时辰便能到得地头了,我此时口渴得紧,不若咱们到前面寻间茶棚略做休息一番吧。”另外一人点点头,表示默许,随后又转头笑问鬼空许邵道:“两位意下如何?”
鬼空冷眼看了那使者一眼,只是不答,反是许邵点头摆手道:“二位大哥自个儿做主便是。”
当下,四人打马快行一阵,在路边寻了家摊铺,进到内中,四人分开两桌(一路上无论是打尖或是住宿许、鬼二人都是与两名使者分开,此是为了防范二使有何不轨之举),各要了一壶香茶,稍做歇息。
那两名使者倒是颇具闲情逸致,品茗哼曲,不时谈笑风生,自顾自地不去理会许、鬼二人。
鬼空却是毫无心思陪着那两个使者斟茶作乐,以眼角斜了他们一下便再也不向那边瞧去,自各由壶中倒出一杯茶,先是谨慎地举杯到鼻前微微嗅了嗅,查知内中并无毒害,便向着许邵点头示意一下,径自一仰脖,将一整杯一饮而尽。许邵见鬼空无言谈之心,便也只得自己喝着闷茶。
又过得半晌,鬼空见那两名使者似乎仍无动身起程之念,心中不免有些急躁,于是便蹙眉起身,想要过去进行催促。怎知道,身形方起,顿感头中一片眩晕,足下一个不稳又跌坐了回去。许邵见状微惊,不知发生何事,出言询问道:“伯父,您怎的了?是否身体……”
话未说完,登觉自己头脑也是一晕,眼前物事也渐渐模糊不清,一时间周围尽是天旋地转,更有种昏昏欲睡之感,大惊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鬼空使劲猛眨了几下眼皮,以左手掌按着桌面支撑住身体,右手去取那只桌上的茶壶,勉力说道:“这……这茶中有鬼。”
许邵大惑不解道:“怎么可能?竟然能够瞒过……伯父您。”鬼空也是纳罕之至,想不通世间竟还会有自己嗅觉难辩的毒药,摇头道:“我也不、不知道啊。”两人正说间,已见那两名凤凰门的使者笑可心地起身行了过来,他们身后还垂手站了仨、俩人,似乎本是这茶社间的小厮。
只听其中一个使者嘿嘿狞笑道:“不错,凭鬼武师你的能耐,世间确实已再无任何毒物能够将你蒙骗,但是你千算万算却是没有算到我们竟然还会用蒙汗药。哈哈哈,这可真个是兵不厌诈啊”
鬼空一听心中登时大怒,但却苦于无法发作,手指着那两个使者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们这两个下三滥的狗咋种。”说完,便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哎,伯父,啊……”许邵方要去查看鬼空,自己脑袋也是一阵昏沉,之后也是失了知觉。
要知,这蒙汗药不同于其他毒物,乃是以一种名为“曼陀罗”的奇异花草作为主要成分,此花虽含毒素,却只能致人晕厥不会致死,制成药粉之后更使得毒性大减,再将其溶入清香四溢的热茶之中,别说是鬼空,就是三个鬼老太爷转世,他也绝难辨别得出来。此药之药性与医药中的麻沸散有异曲同工之效,但却一直被天州中人视做下三滥之物,遂从来都很少有人会去施用,也正因如此,竟也被人们渐渐给忽略了,使得天州中不少的能人异士都是如鬼空此刻这般,平白在此药之下崴泥。
其实要真说起来,这蒙汗药还应算做颇有声明的。曾几何时,梁山水泊上的一众好汉们,正是以这如今已被人们渐而淡忘了的“滥药”在与宋兵斗志斗勇中屡屡得手。
那两个使者见到许、鬼二人已经被蒙翻,不禁又是一阵坏笑,随后便指挥着那几名茶社小厮将二人抬走。原来,这几人竟都是一路的,这间茶棚想必也定是早先就设好了的一个局。
昏沉朦胧之中,许邵只觉得面上一阵冰清凉爽,登时从昏睡之中苏醒过来。当下,奋力睁了下眼睛,片晌过后,周围竟仍是一团漆黑,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双眼之上不知被何物给蒙蔽住了。这时,许邵又感到面上湿湿的,似乎有水,于是便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揩拭,怎知自己手臂这一活动,竟似是牵动了一些什么东西,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之后那条手臂活动到了一定的位置便再也无法前进,似乎是被某些东西拉拽住了。许邵微感诧异,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咦”了一声又去活动另外一条手臂,结果竟也是一般无二。
许邵心中忽然感到有些不妙,当下又使劲活动一下双脚,发觉竟也是在听到那“哗啦啦”的响声之后双脚活动到一定程度便再也无法动弹。这下,许邵才完全确定,自己乃是被人以铁索或是铁链之类的硬物给锁铐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邵自言自语问道,他本没想到这句话问出后能得到什么答复,可是偏偏就有人回答了。
只听一个声音先是在许邵耳边“嘘”了一下,似乎是要他禁声,之后那人耳语道:“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由于那人是耳语,所以许邵根本无法听出是谁,但是他却可以肯定,自己绝对认识这个人。于是,许邵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是谁?是友是敌?”
那个声音仍是耳语道:“我没有恶意,更不会伤害你。”
许邵忽然将声音提高些许,仍旧问道:“你是谁?到底是…而话尚未说完,嘴便被堵住了。不过,许邵感觉到,堵住自己嘴的既不是丝巾罗帕也不是干草烂泥,那竟是另一张嘴,似乎还是一个女人的嘴,从对面咫尺的距离隐隐传来一阵女儿幽香。
许邵一惊非同小可,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开那张封在自己嘴上的嘴,但是却没有成功。跟着,便忽然又有一个温暖柔滑的身体贴到了自己身上,到得此刻,他已完全能够确定,这确实是一个女人,更还是一个身上未着寸缕的女人。许邵虽然看不到,手上由于被铁链缚着也根本不可能伸手去触摸,但是他依然能够知道,凭感觉知道。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可以通过感觉就能够得知的,此时这件事也不例外。然而,此刻最教许邵震骇的却已不是这些,更有一件比这还可怕的事情。
天啊,我竟然能感觉到那是个裸露的身体,为什么?难道……难道我也……
许邵没敢再继续想下去,他也已经来不及再想了,因为那个柔软的肢体已经开始在他身上蠕动起来,更还有一只手不住地在他身上轻轻摩挲着。许邵只感到浑身似是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接着身上的一些地方竟也有了在此时此刻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可怕变化。许邵想要开声呼喊,可是却苦于自己的嘴仍是被另外的那张香口占据着,根本不可能发出声来。或者说,他可以出声,但却绝对不是说话的声音。
又过得半晌,许邵只感到身体忽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感觉如坠云端飘飘欲仙。许邵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更知道此时自己绝对不可以有这样的感觉、他绝对不能背叛自己心爱的鬼娇,但是他却又是抑制不住地去迎合着……
许邵感到有些精疲力竭,渐渐地,又开始有了一种想要睡去的念头,他这么想着,便真的这么做了。只是,在睡去之前,许邵还是勉力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呀?”
待得再次醒来的时候,许邵眼前已经恢复了光明,眼上的遮蔽物已经不知何时被取下了。
许邵急眨了几下眼皮,想要使眼睛能够尽快适应周围的光亮。视线稳定下来以后,许邵开始环视起四周。见到自己身处的是一间类似于牢房的、不算很大的石屋,屋子的四壁当然都是冷冰冰的石墙,只是其中的一面之上开凿了一扇并不很大的天窗,而还有一面墙上面有一个与墙体本身成脱离状的圆拱形大石,那想必便是这小屋的门了。
此时,忽有只小飞虫落在了许邵的鼻端,弄得他好生痒痒,当下便下意识地在鼻子前挥了挥手,赶跑了那小虫。许邵猛然间觉到有些地方不大对,微一思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早已不再被铁链缚累了。心下登时大喜,不禁将头左右顾盼了一下,果然见到在自己躺身地方的左右两边各自散乱丢置着一条粗如儿臂的铁索。
许邵见到自己已经脱离束缚,当下嘿嘿一笑,双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一起身,忽发现自己身上竟是衣衫凌乱,而且长衫右边的下摆处还有一大片殷红,心里着实一惊,这才想起不久前经历的那一场如梦般离奇的缠绵。
“难道……那是真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啊?”许邵仍是有些难以置信地自问道。
怔怔发呆了良久,许邵终于回过神来,不禁摇头苦笑一下,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之后便将衣衫整理妥当。待得所有事情完毕之后,这才又想到了另外一些更重大的问题:这是哪?我为何会在这里?伯父又上哪去了?这都是许邵一直没有想到的问题,直到此刻想起,心里才不免又开始有些发慌。
许邵又陷入沉思,但是除了那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梦中”之外,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依稀只记得自己与鬼空二人本是要跟着那两个使者去鬼门城的,后来似乎是因为喝了一些茶便晕倒了,再后来就什么也想不出了。想到这里,许邵不禁又开始担心起鬼空来,暗自嘀咕道:“不知道伯父如何了,是否也是如我一般被人囚禁着。这里……会不会就已经是鬼门了?”想到这里,许邵再不他顾,急急起身欲要先想办法离开了这间石屋再做打算。
怎知道足下方一迈步,便是一个趔趄,正面贴地摔了个马趴。待得爬将起来仔细一看,才知道是自己脚上的镣铐还仍自锁缚着没有脱去。不禁苦叹着自言自语道:“唉,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救人只救一半,你既然能松了我的绑为何又不把我带出去?即便是你嫌带着我累赘,却又为何只救我的双手不救双脚啊?唉,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诚心救我。咦?”许邵正自嘀咕间,忽然一眼瞥见自己左脚踝镣铐的夹缝中似乎塞了个白色物体,当下心内好奇,便伸手将那物体取将了出来,见到却是一小团叠得很小的纸张。
许邵心中更加奇怪,将那纸展开,见竟是一封书信,而那信起头处的称谓赫然竟是“许郎”两字。许邵霍地一阵,暗自忖道:这是谁给我的?许邵怀着满心的疑虑与迷茫,将那信读了下去。
信中如是道:许郎,君读此书时,想妾已身归黄泉然,妾虽死无憾矣,妾已得心中所求,更已将清洁之身赠予心爱之人,妾死亦可瞑目矣妾感恩苍天,今生能得识君,只因缘分浅薄,君妾尚不可聚兮只盼来生能得与君重修今缘。妾死后,君保重,长乐长福长寿,无忧无痛无灾。勿忘妾。别兮苦命女胡氏媚儿绝笔。
许邵读完那书信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想哭,可不知为什么却又是欲哭无泪,只觉得心中就好似有一块巨石,死死地堵在心口,胸中憋闷得紧,只恨不得一拳将自己胸口擂开个大洞。
“原来她是胡姐姐,天啊,我早该想到是她”许邵低声嘀咕着,样子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忽然心中猛的一怔,失声叫道:“不对啊,她、她为何要死啊她没有寻死的理由啊吓,难道……难道是因为我?”
忽然听到那面石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跟着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哗啦哗啦”似乎是在摸索钥匙的声音,还有个人口中不住嘟囔着:“臭小子,真不打算让人消停啊,穷吼叫个鸟啊”原来,许邵方才由于情绪失控,喊叫的声音过于大了些,竟是招来了守卫。
许邵定下神来,略做思忖,灵机一动,当下将狐媚儿的遗书藏入怀中,之后将那两条早已蜕去的铁索重又虚锁到自己腕上,两眼一闭又平直躺回了地上。
此时,刚好那石门开启,走进来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汉子。那汉子见到许邵竟是好端端地睡在地下,不禁发出了一声惊疑,嘀咕道:“龟儿子,这小子怎的和个死人一样,难道老子听错了?”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向许邵行了过来。
许邵闭着眼,凝神细听那人的脚步,待得那人行到自己伸手能及的距离之时,突然一个鲤鱼打挺闪电般从地下跃起,未等那人发出惊呼便已将手腕从虚掩的铁索中挣脱,一爪扣住那人右边肩井,之后真力猛吐霍然下压,竟生生将那人按倒在了地面上。之后,许邵轻声道:“你要死要活?”
那人乍见到许邵竟能“挣脱”锁链,已是吓得浑身打起冷颤,后又见到许邵那神乎其神的出手,更是魂飞天外,此刻听得许邵问话忙颤声答道:“公子饶……饶命、命,小的当然想……活。”
许邵冷哼一声,说道:“想活就别叫唤。”
那人趴在地下连连点头道:“是、是,小的不叫。”
许邵手中微一使劲,将那人提得坐了起来,随后指着自己双足,说道:“把我脚上的玩意去了。”
那人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大串钥匙,挑出一只较细小的,在许邵足间镣铐上拨弄了翻,那两个锁扣在许邵脚踝上的铁箍便自行弹了开来。
许邵将脚踝从那箍中褪出,略为活动了一下,微微一笑,表示满意,随后又对那人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说了,我便放你活命。”
那人赶忙爬在地上连番磕头道:“是、是、是,公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的只要知道,全都跟你说。”
许邵点头微笑,问道:“好,我问你,这是哪里?”
那人果真爽快,毫不犹豫地应道:“这是鬼门城。”
许邵一听果然自己是身在鬼门之中,心下微喜,但面上却仍自死板着表情,继续问道:“鬼门什么地方?你最好说具体点,我可不想同样的问题反复问多遍”
那人吓得赶忙如说顺口溜一般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跟许邵说了出来:“这里是鬼门城中囚禁犯人的地方,就在鬼府后花园之后的一个荒废了的旧花园中。”
许邵似是没听的太明白,迟疑着又自琢磨了片刻,这才点头笑了笑,又道:“很好,我再问你,胡媚儿你可认得?”
“三小姐,”那人表情微显错愕,答道,“认得,当然认得。”
“那她是否来过此间?”许邵追问道。
那人道:“是,来过,走了有两个多时辰多了吧。”
“来做什么?”许邵又问。
“这个……”那人迟疑道,“小人可就不太知晓了。”
许邵微微点点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下摆上那一片殷红,这才想到那竟是胡媚儿的处子之血,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阵抽搐绞痛,心中暗暗呐喊道:胡姐姐,你为何这么傻呢?你为何要把那么宝贵的东西给了我呢?
那人见到许邵忽然不再说话且面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阴沉,生怕一个不好自己会遭杀身之祸,吓得竟是缩做了一团,身体也是剧烈抖动起来,裆下猛一阵潮湿,竟是小便失禁了。
许邵正自想着心事,忽然嗅到一股恶臭,回转过神,见到那瘦削汉子竟是被自己吓得尿了裤子,不禁眉头微皱,暗骂了一句“孬种”,口上却问道:“那……胡媚儿她现在何处?”
“啊?”那人顿了一顿,上下牙齿磕碰着说道:“她、她现下应该在……蛇、蛇……蛇池。”
“那是什么地方?”许邵奇怪道。
“蛇池是……是、是……”那人似乎一提到“蛇池”两个字的时候,浑身就毛骨悚然,抖得比方才更为厉害了,吭哧了许久都没能说明白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许邵不耐烦道:“算了,别说了,我自己去找她就是了。你快告诉我那里如何走法?”
那人惊道:“什么公子你要去那里找三小姐?恐怕……恐怕是找不到了。”
许邵“嗯”了一声,狐疑地瞧着瘦削汉子,等待其继续说下去。
那人解释道:“据小人所知,凡是到了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的,就是尸骨也都很难找到了。”
许邵忽然急道:“什么那里到底有什么?”
“蛇,全是蛇,奇毒无比的蛇”
许邵这才知道着汉子为何会如此害怕,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幕极为可怕地景象,大叫一声:“不好”当下立时问了蛇池的具体位置,起身就要奔出石室,忽地又停下身来,对那汉子说道:“看在你有问俱答的份上,饶你不死,先睡儿吧。”说着,倏地出手,点了那汉子的昏睡穴。当下,再不去管其他,转身奔出了石牢同时又顺手将那是门死死关了上。
出得石牢,便是一条狭窄又不是很长的甬道,甬道两侧也是岩石构造而成,左右还各有四、五扇门,想来都与那间关押许邵的牢房一样。
许邵心下一忖,暗道:不知道这些牢房内是否还有别的人,鬼伯父会不会也关在这里?
当下,许邵便挨间寻看一番,一路下来,那些石牢内竟全都是空空的,根本没有一个人,而且除了方才被许邵点了睡穴的那人外,这里竟再无另外的守卫了。
许邵不禁暗自责道:这下糟了,我可真够没脑子的,方才怎的不一并问问鬼伯父在哪,弄得现在想问也不行了,那家伙怎么也还要再睡上三、四个时辰呢。
此想法一闪即过,认为当前还是要先找到蛇池,想办法救下胡媚儿再说。许邵如何也想不明白,胡媚儿为何要死,只道都是因为她与自己的这一段孽缘惹的祸。提足一口真气,足下疾展绝顶轻功,闪电般冲出了甬道,窜出身的同时,双掌还运注起七成功力向左右两边各拍一记劈空掌,意在防止有人从旁暗中偷袭。
怎知,出得甬道来,外面竟真是如那瘦削汉子所说,乃是一座破落的荒旧花园,当真好荒,荒得连个人影都没有。许邵一时搞不明白平日里向来戒备森严的凤凰门人如今怎的全不见了,但却也懒得去想,只是微微诧异片刻,便再不他顾,径自按着瘦削汉子所说路线,找寻蛇池去了。
许邵实在不希望胡媚儿再有什么不测,实在很想再见到狐媚儿,哪怕只一面也好。就连许邵自己心里都搞不懂为何会有如此的想法,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绝对不爱胡媚儿,但对她却又是有着另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欢与不舍,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因为心中对她的愧疚吧?或者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其实,胡媚儿的死虽然与许与有关,但却并非是因为得不到许邵的爱,在她自己心里,早已经认为许邵心中有她了,她早已将许邵看作了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无论最后是否能够与许邵在一起,她都已满足了。既然如此,她又何需要死呢?她已经没有要死的理由了。有,至少还有一条,那就是王乾坤。
王乾坤一直都想染指胡媚儿这个从小与自己一齐长大的师妹,只是,虽然胡媚儿表面看来很随便,实却是贞洁得很。曾经不知有多少人欲要得到胡媚儿,甚至还包括她的师父凤凰门主华卫贤,但最终却都是被她巧妙地拒绝回避了。
王乾坤一直为此事而感到心有不甘,但苦于是同门师兄妹,一时间倒也是无可奈何,只盼这个师妹能够对自己日久生情。直到那日王乾坤在剑阁由许邵手下败逃回到凤凰门(鬼门城)后,本来心中就已恨透了许邵,后来竟又无意中听闻到自己的那个宝贝师妹颇为钟情许邵,而且无端被人家斩下一条手臂竟仍是情深一往,不禁登时怒火中烧血脉喷张。
王乾坤找到胡媚儿,向其询问自己所闻是否属实,他本望胡媚儿能说那不过是个传闻、是假的,怎知胡媚儿竟毫不辩驳地一口承认。这一下,使得王乾坤更为恼火,心中一股无名火起,登时间失去了理智,想要强行侵犯胡媚儿。
怎知胡媚儿倒是滑头得紧,早就对王乾坤有了防备,乘其一个没留神逃之夭夭了。事后,王乾坤硬是气不过,便找到师父华卫贤,将胡媚儿偷恋许邵之事如实禀告了上去。华卫贤听后勃然大怒,立时便叫人将胡媚儿软禁起来,更还要王乾坤亲自看守。王乾坤当然乐得愿意,如此一来,虽然一时仍得不到胡媚儿,但却已可以天天伴其左右。
此后,王乾坤便每日都缠着胡媚儿,与之聊天,借机能与她亲近。胡媚儿虽心中没有王乾坤,但却也并不很讨厌他,更何况彼此至少还是有兄妹之情的,见王乾坤暂时没有侵犯自己的意思,便也就不再那般冷淡,只是暗中还是提防着些许。
本来一直如此,倒也相安无事,怎知王乾坤竟还是不甘心,硬是想要胡媚儿完全将许邵忘掉。刚好,这日凤凰门主设计将许邵擒了来(就是许邵、鬼空在茶社中被蒙汗药蒙翻的那日),便心生一计想要去刺探一下胡媚儿的心意。于是,王乾坤便将许邵被擒入大牢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胡媚儿。
怎知胡媚儿听后竟是无动于衷,王乾坤心中不禁大喜,当下又近一步试探道:“师父说要我处死他,因为他搅黄了咱们太多大事。”
胡媚儿听了仍是毫无表情,说道:“师父如此也是应该的。只是,小妹毕竟曾经还是喜欢过他,望师兄你能够尽量放他一马,倒时挑断他的筋脉废了他武功也就算了,姑且留他一命吧。”王乾坤听得胡媚儿能讲出如此恶毒的话来,心中好生欢喜,只道胡媚儿对许邵真的是已毫无眷恋之心,当下便一口答应了。其实,王乾坤说的有一多半都不过是其自己胡乱编造的,凤凰门主将许邵擒来本是要以之要挟许云天就范的,又怎么会轻易要王乾坤杀之呢
随后,王乾坤忽然心中再生一计,想要以方才答应下胡媚儿的要求来作筹码,再图染指胡媚儿,当下坏笑道:“哈,师妹,饶过姓许的那小子倒是简单,只是……到时你该如何谢我呢?”
胡媚儿哪有听不出王乾坤话中含义,微踌躇了一下,说道:“到时小妹全听师兄的了,你要我干甚我便干甚。”
王乾坤登时心花怒放,乐道:“好,一言为定。”他的目的不过是得到胡媚儿,至于许邵的死活他才懒得去管呢,当时只是嘴上应承罢了。其实,王乾坤固然心怀不轨,胡媚儿却也是另有一番打算。
那一晚,胡媚儿称身体不适,想早些就寝,要王乾坤勿再来打扰。王乾坤心道:反正你早晚是我的了,我又何必急在一时。
于是便应了,果然那晚并未前来。胡媚儿趁此时机,先在房中书写好了一封诀别信,然后便带上,偷偷跑了出来,摸黑来到石牢,一路上也并未被人发觉。而到了石牢以后,便直接对看守说要入内审问犯人,看守虽然奇怪为何深更半夜还要提审,但因着胡媚儿的身份也就没敢多问,起身让路放胡媚儿径自去了。
这之后,便是许邵所经历的那场“梦里”。本来,胡媚儿只是想先将身子给了许邵,此后再去依了王乾坤,以此再要王乾坤想方设法放掉许邵,而那封绝书不过是希望许邵能忘掉自己,或者说是希望自己能忘掉许邵。怎知,事情就偏有如此凑巧。当晚,门中忽然出了大事,凤凰门主急于用人,派王乾坤赶快去招集门中所有人手。
刚巧王乾坤来到后院时撞上了刚从石牢中走出的胡媚儿,立时气得七窍生烟,一把将胡媚儿擒住,喝道:“好啊,你说身体不适早些休息,不想你却偷偷来这里找那小子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