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送走了白一诺,又送走了蒋初七,实在有违天道造化,白若梨的身体便受了暗伤,只是她谁都没有说。加之她年轻时钻骨钉的旧伤,对于她来说,这个冬日,显得尤为漫长而艰辛。
这一年的冬天,没有落雪,西北风呼呼的刮着,带来了满天的风沙尘土,天空都是黄蒙蒙的。
但这一年的冬天依旧很冷,不是潮湿的阴冷,而是让人烦躁的干冷,就连滚了地龙的房间也只能缓解一二。
这个冬天,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漫长而且艰辛的。
瑞雪兆丰年。
这样干巴巴的冬天,实在反常,让许多人都心生恐惧不安。
果然,过了年开始,一直到七月十五那一天发生那样的事,大半年的时间里没有下过一滴雨。
可想而知,民间百姓该是怎样的凄苦,一句民不聊生显然已经不能表达。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月华庄众人正欢天喜地地准备着拜年的事宜。
自打这些弟子们各自长大、出门闯荡,白若梨已经不要求他们非得在庄里守岁,只是初三能够赶回来拜年即可。故而,对于月华庄以及月华庄众人来说,每年最热闹的日子不是除夕的晚上,而是初三这天的早晨。
这一年的初三与往年还是有那么些不一样的,因为庄上一下子走了那么多人,主子又多了起来,便有些忙乱。
除夕夜的时候,媚娘带着夏木生第一次去了京都白家,几个弟子也都在外地没有回来,只有白若梨和花月夜母子在宸月棺椁边上枯坐了一整夜。但因为庄里剩下的仆从都是肯留下的老人,白若梨还是大方的提前给了赏银,还给每人都发了两颗保命的丹药。故而,哪怕初三忙碌的不行,那些人也都没有丝毫怨言。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压抑。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可能是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初三了。
白若梨给每个人夹菜,然后发现几个女弟子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男弟子们也都红了眼眶。
其实,白若梨并不难过,选择修仙的第一天她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她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许是因为身上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白若梨这一年的冬天尤为怕冷,进了腊月开始更是雪上加霜,隔三差五就会难受的难以伪装。
当下,正吃着饭,白若梨扭身,以手掩着唇,小心地咳嗽了起来。
“母亲,您怎么了?”花月夜坐在她身边,连忙放下碗筷,关切道。
白若梨等到咳嗽缓和下来,扭过身,摇了摇头,说道,“不碍事。”
媚娘与白若梨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那是一种介乎于愧疚和气恼的表情,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说道,“许是感染了风寒吧?!今年这冬天虽然没有落雪,但比起往年来却还是冷了些。便是我,这几日也不大舒服。”
“你不舒服?”听她如此说,夏木生连忙关切道,“可用我开几副药?”
媚娘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是药三分毒,怎么又巴不得我吃药了?”
“我的好师姐,你就别逗我了!我就是想要害谁,也不能害你啊!”夏木生告饶。
桃花妙目一扫,咯咯咯的笑着,她说,“夏师兄,还叫师姐啊?你这样的,也怪不得大师姐要挤兑你!婚书都签了,媒人也请了,聘礼也下了,就连婚期都定了,你现在还叫她师姐?莫不是以后亲热的时候也要这么称呼吧?你好意思叫,我们大师姐都不好意思听!”
水爱爱正在吃糕点,闻言呛了一下。但这次林轻尘没有给她递水,因为他自己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焦海棠抬头,瞪了桃花一眼,低声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屠胭脂给了她一个严肃的眼神,说道,“海棠,不要这么说师妹!”
沈惊鸿撇嘴,“更加不要脸的事情,她都干的出来!屠师姐不用给她留面子!”
慕蟾宫只是“呵呵呵”的陪笑,暗恼怎么自己什么尴尬事都能碰上!
白若梨很高兴事情发展成这副模样,因为话题转移的很好,她咳嗽的事情已经被遮掩了过去。她说,“桃花,你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怎么这泼皮破落户的性子就不能改改?”
桃花极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我一心为大师姐考虑,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非但不领情还要这样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没天理!真是没天理啊!”话虽是这样说,但她眉眼间都是笑意,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真的把众人的话放在心上。
“如此的弱女子,我倒是第一次见!”沈惊鸿看着她碗里小山般高的食物,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别人的话桃花可以无视,但沈惊鸿的嘲讽她却很是在意。故而,她瞬间炸毛,“吃的多怎么了?碍你什么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沈惊鸿多管闲事!
“肉长在了你的身上,又不是我,我自然不在意!”沈惊鸿看着桃花粗了一些的手腕,笑的挪揄,然后他话峰一转,“我知道咱们庄上的饭食好,可你也不能这么吃吧?你胖不胖是你的事,可若是挡了他人,就有些不对了吧?!”
“我挡谁了?”桃花把筷子往桌上重重地那么一摔,大有说不出来就没完的意思。
其实,桃花算不上胖,她只是比其他女弟子丰腴了一些,也不像那些弱柳扶风的女子那般纤细,但她上围丰满,看着便有些壮实。
她喜欢甜食,板不住嘴,又生性懒散,迈不开腿,加之是易胖体质,所以从来没像别人那样弱质纤纤过。
身材一事上,她也就尤为在意,生怕别人说她胖。
沈惊鸿目光扫过桌上所有人,笑的意味深长。
白若梨用筷子敲了一下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