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唐突了?”白若梨挑眉反问,“还是有什么不能见的原因?不会这么赶巧,嫂夫人也病了?”
“就是这么巧!”小叶夫人笑,“还真就让您猜着了!自打公爹出了事,婆母娘精神就不大好了。前些日子搬进了佛堂,死活不肯再出来。”
白若梨端详着指甲,不经意地开口,“那公子呢?怎么也不劝劝?”
“想必您也从公爹那里听说过,夫君的身体自幼便不好,大夫说不能多吹风,他平日里都不出门的!”
“不出门?小叶夫人真会说笑,什么病会病到不能出门呢?”白若梨莞尔,好像随口问道。
“我也很是好奇呢。”小叶夫人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复又大方地说道,“公爹已经下葬多日,如今牌位也供在祖宗祠堂里。若是旁的什么人来祭拜,到大堂里对着画像上柱香也就是了。可您到底不是什么旁的无关紧要的人,您是公爹生前的朋友,怎可如此草率?不若您今日歇在这里,明日我奏请了叔伯打开祠堂,到时候您再亲自祭拜?”
“开祠堂?合适吗?”
“哪里有什么不合适的?”
“毕竟开祠堂是大事,府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祠堂吧?”
“您是南方人,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北方的习俗。在凉川,并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莫说是您这么尊贵的客人,就是我们这些女眷,只要是入了族谱的,都是可以进出祠堂的!”
“这规矩……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地域不同,自然许多东西都不同,与学识见闻无关。”
“那明日,可是小叶夫人陪我入祠堂去祭拜叶公?”
“您说笑了!公爹素来不喜欢我,怎么肯让我进族谱呢?我自幼无父无母,公爹认为我是不详之人,当初我嫁进这叶府他就百般阻拦,闹到最后,就连拜高堂也是只有婆母娘一人而已!”
“在这件事上,叶公确实是有些过分的,小叶夫人可曾怨过?”
“有什么可怨的呢?我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求头上能有寸瓦遮头、身上能有棉衣可以御寒、能吃饱饭,就够了。公爹是一家之主,我现在能够住大宅子、出入有丫鬟伺候着、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穿的尽是绫罗绸缎,所有这一切都是他给的!他虽然脾气不好,嘴巴也坏,却是这家里少有的好人。明明不想我嫁进叶家,我进了府却也没有一处亏待过我!”
“听小叶夫人这话,莫不是嫂夫人岢待过你不成?”
“可不敢胡说!婆母娘待人,那是出了名的宽厚!对这些小辈那更是和蔼,只要子孙幸福,她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这样的人,真真是菩萨一样!”她似乎是有些激动,说着说着竟然离了座,走到了白若梨的面前。
白若梨正在戒备,穿堂的风就送来了一股子脂粉的香气。
那是小叶夫人身上的味道,不是很浓,清清淡淡的,有种海风拂面的感觉,却没有雨蝶身上的好闻。
白若梨更加疑惑。照理说,雨蝶是小叶夫人身边的婢女,该处处被人家夫人压着一头的!
可是,无论容貌、身姿,她都远胜过小叶夫人,就连这脂粉都是用的更好的。还真是匪夷所思。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叶夫人尴尬地笑了一下,“您从江南而来,一路风尘仆仆,不如我先送您去休息一下,待我问过了长辈再给您答复?”
“如此,便有劳小叶夫人了。”白若梨也像没发现似的,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就向会客厅外走去。
路过雨蝶时,白若梨突然“哎呦”了一声,说道,“我好像崴了一下脚,不知雨蝶姑娘方不方便扶我一下?”
雨蝶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小叶夫人。
小叶夫人也懵了,但是很快上前扶住白若梨的胳膊,“我来扶您!”
“哪有主子干活,下人看着的道理?你如今正管着家,可不能对他们太好,免的他们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做出那些奴大欺主的事情来。”
“您有所不知。”小叶夫人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开口,“雨蝶虽是我屋子里的,却是公爹的人。”
“叶公的人?”白若梨觉得雨蝶该是叶老爷派到小叶夫人那里监视的,看来他对这个儿媳妇是真的不满意。
“是!”小叶夫人点了点头,颇有些认命的意思,她说,“雨蝶是公爹的人,可是婆母娘不大高兴,便一直没有个名分。如今公爹去了,她怕是一直不会再有名分了,只可惜她肚子里的孩子,已三月有余,却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了!”
白若梨没想到,原来那句是公爹的人竟是这个意思。
她暗自想到,大户人家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多,幸好自己家里主子少、下人也不是愿意惹事的!
小叶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无非是为了让自己明日祭拜之前帮着说句话,可这话白若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说,“各人有各人的命,院子外面的想要进来,却不知院子里的也想出去。要我说,人啊,知足才能常乐。”
雨蝶和小叶夫人都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但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家中来吊唁未走的人还有不少,因白若梨是女眷,小叶夫人所幸将她安排在了西厢房。
那里还住着叶老爷的两位姨娘,一位是懦弱胆小的方姨娘,一位是温柔如水的刘姨娘。因新来了同住的贵客,那两位都是见了礼的。方姨娘倚着门行的礼,门板遮住了半个身子;刘姨娘走到了院子里,一颦一笑间带着股江南女子的温软。
听带路的婢女说,方姨娘三十出头,刘姨娘不及三十,可她们看上去比实际老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