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很是明媚,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碧蓝色的天空中甚至还飘着几朵雪白的云。
昨天夜里落了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并不是很大,却连带着今天都刮起了刺骨的寒风。
守候在月华庄门前的人却并没有冻到跳脚的程度,这当然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先见之明,而是因为昨夜变天前白若梨就已吩咐下人将庄里空余的棉衣棉被统统送到了门外。
为此,征用了许多下人多备出准备换洗的棉衣,白若梨也都让账房拨了银钱,还让库房拨了许多上好的布料。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刻,纵然天寒地冻,门外的人裹着平日里不愿看上一眼的暗色棉布衣裳却不觉得有多冷。
“开中门,迎贵客。”有极轻的女声传了出来,虽然轻,却不软,反而隐隐带着种说不出的威严。
话音未落,自建庄以来从未被打开过的中门被缓缓打开,肉眼可见的灰尘伴随着“嘎吱”声从厚重的门扉间飞了出来。
开中门迎贵客,平日里自家人行走或有客上门只开侧门,丫鬟小厮往往都是走的后门。
今日突然开了中门,足见对这些人的重视程度。
众人眯着眼去看时,只见伽兰豆绿色裙装套了白色长毛滚边的翠绿斗篷,后面跟着两排各色裙衫的小丫鬟。
月华庄的丫鬟小厮们,素来只需按自己的喜好选择衣物颜色,所以看上去倒显得杂乱无章了些。
伽兰恭身,告罪道,“贵客远道上门,本该早早就迎进庄去、好生招待,奈何家主人许久未归,家中又没有主事之人,伽兰毕竟是丫鬟之身,实在不能做主,还望诸位见谅!”
顿了一下,伽兰又继续说道,“昨夜夫人归来,询问了情况,眼见天色有变,立刻送了衣物。夫人忙碌了一夜不曾合眼,好容易这会闲下来,连水都没顾得喝上一口就传话请诸位进去了!”
话说到这里,伽兰弯腰,做出个“请”的手势来,说道,“诸位,请!”
于是,众人鱼贯而入。
伽兰走在最前方,微微恭身以示尊敬,其他丫鬟下意识地走在那些人右后方,只在言语上略做提醒。
这,就又显示出了月华庄的礼数。
众人来到大厅,大厅内已然摆好了杯盏碗筷。
丫鬟们请众人按次序就坐,立刻就有人将菜品糕点、瓜果美酒奉上。
白若梨跪坐在高台主位上,一袭灿烂若花的红色大摆衣裙加上松松散散的发髻边那朵碗口大小的山茶花绢花,怎么看怎么的妖媚柔美,就连眼神中的那抹倦意也恰到好处,配上那一张妖娆的脸,真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众位远来是客,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妾身许久未归,连累众位也盘桓了这许多日,妾身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她敛了眉眼,直笑得妩媚动人,又说,“如今临近晌午,膳食已经备好,不如众位就屈尊用些饭菜?数月都等得,想必众位也是不差这一两个时辰的。”
台下分两侧,明显是两拨人,右边的个个表情忿忿的,左边的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显然,右边的就是青丘来的长老们了。
青丘的大长老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名唤白愚伯,取大智若愚之意,然他此人却固执的不得了,遇事十分难以变通。他的顽固之名就如同莫九天的浑名一样,在九州大地上可说是人尽皆知。
听了白若梨此言,白愚伯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花夫人也不要在这里拖延时间!我可不信,这一两个时辰还真能给你变出个九尾之心不成?既然变不出来,还不如快些给个说法,也好让我们赶在天黑之前回青丘吃晚饭!夫人是贵人,事多,我们不过是些小角色,一两个月见不到面也是正常,至于庄上的饭更是万万不敢吃的!怕只怕吃错了不该吃的东西,无福消受这般盛情,丢人事小,丢命事大!”
白若梨闻言,只是一笑置之,避重就轻地回一句,“既然大长老也说一两个时辰变不出来什么九尾之心来,又何必在乎多等这一两个时辰?”
言罢,转头对立侍身侧的伽兰吩咐道,“大长老疑心膳食不新鲜。”
“奴婢明白!”伽兰点头应下,一个眼神扫了下去。
陪侍在众人身边原本斟酒布菜的丫鬟立刻拿起筷子,每样都尝了一口。
白若梨回伽兰以欣慰的笑容,这才又对白愚伯说道,“大长老可满意?”
白愚伯面上一红,尤自坚定地开口道,“出门在外,一啄一饮自当小心,免遭小人陷害!”
“小心些自然是极好的。”白若梨点头,“不过,过满则亏的道理,大长老想必也是知道的。”
“这话我听说过,但我听说最多的是另一个道理,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什么人啊虎啊的,又是伤又是害的,说的怪吓人的。妾身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可听不得这些个话。这庄子是夫君亲自督建的,周围设了阵法,就算是修行多年的虎妖也进不来,更何况是神志未开的普通老虎。大长老从青丘远道而来,是妾身同夫君莫大的荣幸,更何况进门即是客,妾身自然该护大长老周全。”她话说的平和,却是棉里藏针。
白愚伯自然听出她弦外之音是讽刺自己小题大做,面上青红一片,下意识地就去看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为青丘讨个公道的那些人。却见那些人都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有几个脸上甚至还出现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白若梨扯动嘴角,微笑道,“向来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旁的人不落井下石已属万幸,大长老实在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