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禾苗青青。
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本就无心也无力种植庄稼,加之往年的余粮又大都充了军饷,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故而,虽说眼前的景象甚是喜人,但一想到如今青黄不接的状况,还是让人无法高兴起来。
白若梨抱着宸月渐渐冷却的身体,一时无言,竟然没有一丝悲伤之感。
媚娘跪在不远处,哭声几乎震天。
当时,她们正处的地方说文艺点叫做阡陌纵横之处,说的简单点无外乎就是田间地头。
良久,白若梨缓缓抬头,极目远眺。四周的原野上是绿油油的禾苗,风一吹,就一层层地翻滚起来,好像永不疲倦,好像生生不息。
终于,白若梨眼角滑落一颗硕大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光洁的下巴,一直落到衣领里去。
她的表情依旧看不出多么伤心,好像刚才那滴泪也不过是个幻觉。
媚娘看了她一眼,继续哭了起来,而且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白若梨皱了皱眉,“瞎号丧什么呢?我还没哭,你倒哭的伤心!”
媚娘止住哭声,只小声地啜泣,抽抽嗒嗒的,“师父,你怎么不哭?师父心里定然也是难过的不行,可是师父还要回去主持大局,还有一堆事等着师父处理,所以师父不能哭,那么,我来替师父哭!”
“哭什么,给我憋回去!”白若梨瞪眼,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媚娘心里疼的不得了,她知道师父是太难过所以才会这般色厉内荏。当即真的就往回憋着泪,看上去倒有几分委屈。
白若梨看了她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欣慰不已。徒弟听话懂事还知道心疼师父,为人师表者,白若梨自然满心欢喜。
“媚娘,随为师回月华庄吧。”她甫一开口就已经让人心疼不已,不是伤心难过,反而有一种历经沧桑的凄凉。
媚娘立刻点头,“我都听师父的。”
“我让你派人准备的那些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件事是秘密在进行的,所以很多地方都不是很方便。”
“比如?”
“师父说的水晶棺并没有找到。我派去东海水晶宫的人传回信息,水晶棺多年前就已丢失。”
“然后?”
“我给我父亲去了信,让他帮着寻找寒玉髓和玄水冰。昨个我父亲来信说东西已经找齐,他又找人添了一些东西着手打造了棺椁,如今正派族中长老送往月华庄。师父不必担心,此番父亲动用了青丘秘宝――时光梭,棺椁不日即将送达。”
“我欠你们青丘、欠你父亲一个人情。其他东西呢?”
“寒泉在极北之地原本并不是多么稀罕的物件,早些年雪族都是拿来随意赠送的。如今,极北之地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雪族把寒泉看的比命还重,威逼利诱尽皆没有用处。所幸,我通过一些关系联系到了那位新的圣女,从她那里得到了这几年雪族宴客送礼的名单,又命人一家一家上门去找,最后在一个落魄的小家族废址上找到一口,已经着人送回月华庄了。”
“辛苦你了。”
“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嘛!为师父做事,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笨狐狸,你倒是有情有义。”
“火云珠师父交给了我一颗,碧水珠我父亲也曾送过我一颗,如此也算齐了。”
“火云珠,就是因为这颗火云珠,才累及宸月至此,我又如何能服用?当初我假意服下,为的就是不辜负他一番心意。却不想如今正好拿它来救治宸月,当真是因果循环!”
“师父这几年每至阴雨天气就咬牙坚持,若是庄主知道必定会心疼不已。”
“我也心疼他啊!”
“其他的东西都还好说,只是师父要的凤凰血,我是真的没有找到,也没有找到类似的替代品。”
“凤凰血……”白若梨陷入了沉思。
媚娘却以为她不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连忙说道,“师父你也是知道的,自天之劫以后,世间再无凤凰出现,连书上也推测凤凰一族早已灭绝,我多方打探,还是于事无补。”
“这不怪你。”白若梨摇了摇头,“凤凰的确是好些年没有出现过了。我早年曾听大伯提过一嘴,好像是在百越的十万大山里曾经有人见过类似孔雀的白色生物栖于梧桐之上,他猜测极有可能是凤凰。”
接着,她又说,“这样吧,你先带着宸月回月华庄安顿好,让朝谦再想想办法。我亲自走一趟百越,碰碰运气。”
媚娘点头应下,笑道,“师父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你呀!”
“百越蛮夷,十万大山又凶险万分,师父此去小心为上。”
“无碍。你孤身回月华庄也要小心一些,不知怎么我总觉得最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师父放心,我会小心的!”
“你回去后,请玉将军封锁消息,务必不能让外界知道宸月已经不再了。若是有人问起,你只让他说是宸月正在闭关,他并不清楚,有什么事来找我就是!”
媚娘点头应下。
师徒二人各自转身,自此分道扬镳,也不知这一别是否还能再见,又是何时才能再见。
不久之后,白若梨再想起这次分别,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但,若是能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往百越,哪怕生灵涂炭,哪怕世道凋零。
于是,在往后的很多年里,白若梨一直都生活在因为自私而造成一切的自责与内疚中。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两人分别,对于前路,白若梨心中还是志在必得的,有一种“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