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山区做支教,是我一直的梦想,现在终于成为了现实。看着一双双纯净无瑕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高贵而庄严的事情。这里的人都很善良,对我热情友好,孩子们也都很喜欢我,他们都叫我语霖老师。孩子们很喜欢跟我交流,不仅仅是学习上的疑问,还包括生活中的各种话题,甚至连一些小秘密,他们都愿意告诉我。在他们心里,我除了是老师,还是知心姐姐。这让我很满足。
来这里两年了,这两年过得很平静,也很充实。孩子们很担心,他们怕我随时会走,因为之前没有一个老师在这边待的时间会超过一年,而我,居然一待就是两年。更奇妙的是,我一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我也不确定,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两年,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包括林浩,包括欣岚,也包括丁默涵。他的名字在我的心头一闪而过,还是有轻微的疼,不过,只是轻微的。再也没有从前那股锥心的刺痛了,很好,我赢了,我战胜了自己,也战胜了时间。
好样的,卫语霖。
不知道爸爸怎么样了,出了这么多事,我连个解释都没有给他,就匆匆离开了。同样的,这两年我也没有跟爸爸联系。我想,我大概是世界上最狠心的女儿了,我一直未能在他身边陪伴他。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不是还好,幸好有两个哥哥在,我有理由让自己放心。
难熬的是下雨的日子,电闪雷鸣,我很害怕。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怕打雷,每当打雷,都会吓得哇哇直哭,直到妈妈把我搂进怀里,我才会停止哭泣。现在,我长大了,妈妈也早已离去,不会再有人把我搂进怀里,要我别怕。除了把被子拽得紧一些,没有其他办法。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孩子安心的人,妈妈的爱也是最独特的。我曾经也做过妈妈,只是,我跟我的宝宝有缘无分,没有来得及让他跟我见一面,就结束了。他是不是知道,我时时想念他?我会在心里想象他的模样,想象他如果来到这世上,一定可爱极了。我会保护他,不让他受伤害,我也会在打雷的夜晚,抱住他,不让他害怕。可是我终究没有这个福气,我终究失去了他。
今天早上很早就醒来,周日,可以休息一天。其实休息的日子,并不是我喜欢的,因为见不到那些孩子,心里会觉得空荡荡的。我照例打开随身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敲字。这两年,我一直在写关于支教的点点滴滴,希望有一天可以让外界通过我的文字了解这里的生活,了解孩子们生活的贫苦和对知识的渴求。除了笔记本电脑,我的房间还有另一台电器——黑白电视机。这台电视机是村长送来的,他说这是全村人凑钱特地给我买来的礼物。我当时看着电视机就红了眼眶,这大概就是最原始的感动吧。
我用抹布擦了擦电视机,这是我早晨起床后的习惯。突然传来敲门声,“语霖老师,语霖老师——”
是翠丫头,我打开门,“快进来。”
“老师,我来给你送鸡蛋。”她捧着两颗淡粉色的鸡蛋,伸手递给我。
“老师不吃,丫头你自己吃。”我把她握着鸡蛋的手推回去。
她看着我,摇摇头。
我顿了一下,“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吃,你吃一个我吃一个,行吗?”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好。”
就这样,我们坐在桌边,快乐地剥鸡蛋。
“语霖老师,我妈妈要生小弟弟了。”她突然很是期待地对我说。
“你很喜欢小弟弟?”
“妈妈喜欢。”她说。
在闭塞的山区,人们普遍还是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
“语霖老师,妈妈喜欢小弟弟,我也喜欢。”她认真地说,“可是我怕妈妈有了小弟弟就不喜欢我了。”
我摸摸她的头,“不会的,妈妈喜欢小弟弟,也喜欢你。”
“真的吗?”她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
她突然好开心,咬了一口鸡蛋,冲着我笑。她是相信我的,相信老师不会骗人。
我看看屋外,起风了。二月的春风,依旧带着凄冷的味道。可是马上就到三月了,接着是四月,山间的春天,会温暖而美好。
突然想起小时候背过的两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就是这样,静静地盛开。
我在巴黎想念你
——林浩
已经整整两年没有语霖的消息了。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说:我也许会去山区支教,也许会去非洲做志愿者,也许会去撒哈拉沙漠寻找前辈作家的灵感。她还说:林浩,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你感受到了吗?
卫语霖,这三个字早已融入我的血脉。我还清晰地记得,几年前,在塞纳河畔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真真切切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又很强烈的感觉,我没有办法举例子或者打比方,因为它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人们常说,这就是心动。我不想用“心动”这个词去形容我的感觉,因为我觉得这个词太肤浅。
后来我才明白,其实爱情就是一件肤浅的事情,谁也没办法清高。我爱她,我想要拥有她,我想跟她厮守,我想陪她去做每一件她想做的事情。我希望我走过的脚印和她走过的脚印可以重叠,这样我就可以很自豪地对自己说:她就在我身边,我们不会分开。
可是爱情也是一件无奈的事情。我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她却不爱我。
她爱的男人,叫丁默涵。她爱的男人,辜负了她。她的眼睛里,总是有一层悲伤,那层悲伤像水一样,缓缓流出。
所以我知道,她终有一天会离开巴黎,回到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因为她的心一直在那里。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我还没能拿到一直梦想的博士学位,她就回去了。而我,除了跟着她一起回国,还能怎么样呢?我担心她过得不好,我担心那里会没有人照顾她,我更担心她如果受伤了会没有疗伤药,所以下一班飞机,我就跟了过去。
杭州,果真是个美丽的城市。跟巴黎的繁华不同,杭州处处流淌出来的是江南的风情和韵味,宛如一幅水墨画。从水墨画中生出来的城市,就是杭州。这么美的地方,真让我有一股在此终老的冲动。
可是,这个地方,这里的故事,只属于她和那个叫丁默涵的男人,这里没有我的戏码。充其量,我只是个配角。好吧,配角就配角,只要能守着她,经常看到她,哪怕是配角,我也心甘情愿。
人前人后,我是大度豁达的林浩,可是谁能明白,孤独起来,酸楚会把人泡烂。她和丁默涵结婚了,欣岚和姜恒结婚了,国外很多同窗也发邮件来说好事将近。身边的人一个个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我,离幸福始终那么远。有的时候我问苍天,难道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这么惩罚我?一定是的,不然不会这么凄凉。
话又说回来,我是个男人,再多的酸楚我都可以承受,没什么是我担当不起的。但是,看着我心爱的女人受伤害,我承受不了。所以看到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照片时,我真恨不得杀了丁默涵。我当场狠狠摔了那部手机,让它粉身碎骨。可是,那是欣岚的婚礼,我不能继续失控,我得微笑,编谎言,让大家安心。我说,手机不小心摔坏了。
天知道我有多想告诉她真相,我多想揭开丁默涵那个浑蛋的真面目,然后带她回巴黎,离开这个地方。
我可以这么做吗?不可以。我能做的,是隐瞒,是帮她编织美好的谎言,让她住在里面。
结果,她摔得更重,遍体鳞伤。谎言纵然美好,也太脆弱,现实的残酷来得太仓促,仓促到我来不及保护好她。
后来,她就消失了。杭州没有她,巴黎也没有她,她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是不想我找到她,所以没有跟我联系。整整两年过去了,她就真的一点都不跟我联系。
两年前,欣岚找过我,丁默涵也找过我,我的回答是一样的,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当然,他们不一定相信我的话。
从法律来讲,丁默涵和语霖的婚姻关系,算是已经解除了。我以为他会跟姜雪走到一起去,可惜没有。听说他一直在找语霖,听说他还爱着她。我真觉得可笑,如果相爱,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相爱的两个人,不是应该相惜吗?只要真心相爱,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我只能说,他们还不够相爱。
我想,也许有一天,她就回来了。她也许会回到我的身边,也许会回到丁默涵的身边,也许我跟丁默涵都没有机会,她会去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但是不要紧,好歹我还有三分之一的希望,我还可以再等等。再等等,就能跟她见面了。只是不知道,还要再等几个两年。到底要多少个两年,她的伤口才会愈合?
我何苦这么傻
——姜雪
我不否认,我是个骄傲的女人。
这些骄傲似乎与生俱来。从我记事起,听到的都是赞美,看到的都是羡慕。围在我身边的人很多,有疼爱我的妈妈,有各种羞涩示爱的男孩子,也有或真心或功利地陪在我身边的女性朋友。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也会有孤单的一天。
在遇到丁默涵之前,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骄傲下去。遇到丁默涵之后,我知道,我完了。
为一个人牵肠挂肚,为一个人伤心流泪,想得到的得不到,想抓住的根本不在手里,这样的失落是我生命的前二十年里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有人说,这就是爱情,这才是爱情。你痛了,就是爱了。
我很痛,为什么在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我很痛,为什么在他身边没有别人的时候,我却没有遇到他?
既然注定不能相爱,为什么不让我离他远远的,为什么要让我跟他相遇?
这不美好,也不公平。
我永远都记得,在优秀学生表彰大会上,第一次知道丁默涵这个人。
合影的时候,他就站在我旁边,清冷帅气的一张脸,抢镜得不得了。
他居然没有发现站在旁边的我,甚至,没看我一眼。莫名的,有一种失败感席卷了我,我受不了忽视,尤其是来自他的忽视。我的优秀,我的美丽,让多少男生折服,可是身旁这个叫丁默涵的男生,却完全不把我当回事。
也许高傲的女人都需要一些挫败感,来调和生活的滋味。
我相信,丁默涵就是那样的调味品。他让我第一次,尝到了追逐的兴奋感。没错,一直被追逐的我,这一次做了一件让我自己大吃一惊的事情。
我去找了丁默涵,我告诉他,我要他做我男朋友。
他的个头很高,一米八几。而我,一米七二的完美身高,站在他面前,也只能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我依旧是女王的口吻,我对他说:“丁默涵,做我男朋友。”
答案不是我想要的,他说:“对不起,不可能。”
“为什么?”我追问。
他却毫不理睬我的追问,绕过我的问题,说:“我不认为这个问题有回答的意义。”
如此冷淡又直接的拒绝,让我失去理智,我趁他一个不注意,勾上他的脖子,吻了他。
却被他狠狠地推开!
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这是我的初吻,它来得有些匆忙,却以狼狈收场。
这个丁默涵有什么了不起,居然敢这样对我!
回到家,我努力吃很多零食,来忘记那令我难堪的一幕。
妈妈看到我反常的样子,关切地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回她:“没有!”
坚定无比的语气,好像要竭力去撇清跟他的关系。
后来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他,就像生活中根本没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四年本科接近尾声,毕业之际,忙碌的事情有很多。我陷在这样的忙碌里面,觉得也不错。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叫丁默涵的冷面男生,不过,只是想起而已。我不是那种善于纠缠的女孩子,我有我的自尊,既然无缘,那我便无憾。
我依旧过着我美好快乐的日子,每天被玫瑰包围,邮箱里的求爱信件删了又删,那些我连名字都记不住的男生,就这样围在我的周围。感谢他们,让我的生活始终有色彩。
可是,我却再一次跟丁默涵有了交集。研究生保送名单里,他就在我上一个。
后来很多年,我才渐渐明白,有些人,是注定了的。我注定爱上他,却得不到他。他注定在我的生命里走了一圈,然后离开。
缘分有两种,一种是情缘,一种是孽缘。我原以为我跟他,是第一种,他却证明给我看,其实是第二种。
本不想听到有关他的话题,却怎么都避免不了。
“姜雪,你知道丁默涵吗?就是法学院那个才貌双全的丁默涵!”
“他好像很低调,大部分时间在实习,很少能在学校见到他。”
“每次他在校园一出现,都能电倒一大票小学妹!”
……
丁默涵,丁默涵。这个名字总能在耳边响起,奇妙的是,每次问起他的女同胞都不同。似乎他真的不是一般的受欢迎。
我没想到的是,对于他的喜欢,会在我心里积压成一股怨气,终于在一个盛夏的午后爆发。
那天,我最好的朋友兴冲冲跑过来跟我说:“小雪,一个惊天八卦,要不要听?”
“又是什么韩国美男泡上人造美女了吧?”我不屑一顾。
“你猜错了。这次是关于丁默涵的!”她开心地说着,没注意到我略显慌张的神色。
“哦,说吧。”我假装很无所谓的样子。
“丁默涵有女朋友了!”她兴奋地说着,随即又冷淡下来,“我的心灵受到了挫伤。”
“人家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我没能保持平时那种时刻端出优雅的姿态,甚至,我恼怒了,“他丁默涵算什么东西?不就是有一张还算过得去的皮囊吗!他有女朋友怎么了,这年头今天牵手明天上床后天拜拜的事情太多了,有什么了不起?”
“小雪,你……”
“以后不要在我耳边提丁默涵这三个字!”我恶狠狠地说。
虽然知道这个人根本与我无关,知道不该说出这些恶毒又粗俗的话,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在听到他有女朋友这个消息后,还能保持优雅的风度。
我一再逃避,还是逃避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爱上丁默涵了。
我比谁都急切地想知道那个传说中的“丁默涵的女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比我优秀?比我漂亮?比我优雅?又或是……比我懂男人?
大概只是略懂一些手段,才会虏获丁默涵罢了。我这样安慰自己。尤其是在亲眼见到她之后,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天啊,这就是他的女朋友……
那是一个商业舞会,我陪妈妈去参加。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是妈妈告诉我说那天会有很多青年才俊出席,嗯,我知道她的意思。那就去吧,找一个比他丁默涵好十倍的男人,来弥补一下我自己。
没想到,他也在场。一贯的休闲装扮,却丝毫遮不住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逼人英气。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在如此群英荟萃的场合,也是出类拔萃的。自然的,我也看到了他身旁的女孩子。我跟她的目光相触,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为了显示我的大度,我主动走过去打招呼:“嗨,丁默涵,又见面了。”
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这是我女朋友,卫语霖。”
然后稍稍偏头对身旁的女孩子介绍我:“语霖,这是姜雪。算是你的学姐。”
“学姐好。”女孩子脆生生地跟我问好。
“你好。”我说。
那一刻我的心里是开心的,因为这个语霖,跟我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淡淡的妆容,谈不上精致,最多算清秀。她的笑容青涩而生硬,连腮边那两个梨涡都掩饰不了她的紧张,看得出来,她并不适合这种场合。说句刻薄的话,在场的任何一位妖娆多姿的女子,都能把她轻易比下去。
丁默涵的品味不过如此,我暗笑。
灰姑娘的故事只是没人相信的童话,门当户对才是这个社会避不开的现实。她和他,是混搭的组合。我相信混搭的组合不会长久,就像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得到丁默涵一样。
我在跟自己打一场赌,筹码是我的自信。
可是,我的自信却一次次被击溃。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年那一天,我在距离学校很远的一个公园看到的一幕。
那是我眼里完全陌生的丁默涵,身边的女孩子还是她,卫语霖。
他背着她,在雪地里跑。公园的草坪被白雪覆盖,他和她在雪地里嬉笑。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丁默涵也会笑,原来他并非对谁都是冷脸。起码对她,是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