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他准时回到家。
他和她的家。
语霖早已穿戴完毕,湖蓝色的低胸晚礼服,配上银白色的十厘米高跟鞋,脖子上是一条红宝石项链——丁默涵一个星期前送给她的礼物。
到底是缅甸抹谷出产的顶级宝石,红得耀眼,红得肆意,她白皙的皮肤在这样的红色光芒下,越发动人。
长发被高高绾起,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昂着头,眼神落寞,如此生疏。
一失神,竟没看到站在身后已久的丁默涵。
“很漂亮。”他轻轻靠过来,鼻翼快要碰到她的脖颈。
她一个侧身,他环过来的双手落了空。
“时间到了,走吧。”她冷冷地说,径直走出房间,把瞬间僵住的他晾在身后。
丁默涵,这就是心痛,你要记住。这是还给你的。
七点,帝京大酒店十五楼豪华大厅,一年一度的商贸酒会,到场的非富即贵。
“丁先生,卫小姐,你们好。”服务生毕恭毕敬。
她现在是卫小姐了,商界无人不晓的卫明忠是她的父亲。换句话说,她是卫明忠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公主。
圈内的人都知道,六年前,卫明忠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卫语霖。大家的羡慕可想而知,不起眼的麻雀突然变成了金凤凰。
只是,旁人看到的永远只是光鲜的表面。
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不为人知的辛酸有几人可以体会?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的二十年里,从不曾奢望过父爱的降临。
“不能再叫卫小姐了,要改口叫丁太太了!”人群中熟悉的声音镇住全场。不用说,一定是老同学谢智谦,还有谁能超过他的大嗓门?
谢智谦一身昂贵的西服,人模人样地迎面走来,笑嘻嘻的喜态惹得大家都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丁先生,丁太太。”他轻咳,调侃道。
“才几天不见,你好像又胖了点。”丁默涵索性陪他一起说笑。
谢智谦的软肋就是身材,作为同窗四年的大学同学,丁默涵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少来。”谢智谦对着丁默涵的胸口就是一拳。
“六年了吧,卫语霖,我们六年没见了吧?果然天意弄人,时隔六年,想不到你又回来了。不过,你怎么舍得巴黎那么好的地方?咱们杭州西湖明显跟人家塞纳河没法相提并论啊。”
这几句话让语霖不知怎么接下去。
谢智谦并非不懂看脸色的人物,马上转移话题:“丁默涵,你小子不够意思,新婚都不通知老同学,就这么偷偷摸摸抱得美人归,太不靠谱了!好歹也要请我们喝杯喜酒,让大家一起替你们开心开心,对不对?”
“改天一定约时间。”丁默涵略带抱歉地说。
“算你还有点人性。好了,回头再跟你们聊,那边还有几个朋友,我得先过去了。”谢智谦挺着他庞大的身躯,回到人群中。
“语霖!”酒杯还没碰到嘴唇,卫明忠就到了。
“爸爸。”语霖叫道。这个称呼对她来说,不算熟悉也不算太陌生。
毕竟多多少少也叫了六年。虽然这六年她居无定所,从这个城市去到那个城市,酒店和列车就是家。但,跟父亲的联系一直没断过,毕竟这份亲情来之不易。
对于这个他想靠近却难免生疏的女儿,卫明忠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六年来,他不止一次想让她回来,回到他的身边,好让他弥补迟到了二十年的父爱。可是,她到底还是遗传了他的倔脾气,说不回来就真的不会回来。如此说来,他还真该谢谢这个丁默涵,如果没有他,语霖怎么会一夜之间就从巴黎飞回了杭州呢?
年轻人,为爱而生啊。
卫明忠也略有耳闻,知道宝贝女儿这六年的负气离开跟丁默涵有关。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
三十岁出头,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丁家在商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丁默涵本可以子承父业,但他却不愿背负丁家少爷的头衔,而是选择独自打拼,弃商从法。年轻人能有如此勇气,自然令人佩服。卫明忠为自己能有如此乘龙快婿而自豪。
“上次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的吐鲁番葡萄吃完了吗?味道还满意?”卫明忠的眼里满是宠溺。
“早就吃完了,甜得不得了。”语霖笑眯眯地回答道。
“明天我打电话让他们再空运一些过来。”
难得有她喜欢吃的东西,他这个做爸爸的总算有了表现的机会。
“爸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得不得了,返老归童了。”
语霖失笑:“那就好,不要太累了,公司的事情能放的就放一放,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如果你的两个哥哥都能像默涵这么能干,我还需要操心吗?”卫明忠拍拍丁默涵的肩膀,表示赞赏。
“岳父过奖了。”丁默涵谦虚道。
“绝对不是过奖。”
“爸爸,你们接着聊,我去那边坐坐。”语霖说完,便端着一杯白葡萄酒,往最里面的沙发走去。
十厘米高跟鞋,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腿脚酸得不行,站都站不住。其实,低胸礼服,也是第一次尝试。
第一次尝试的又何止是这些?
总是要尝试的,逃避不是唯一的办法。
这么想的时候,心里舒服了很多。大概是沙发太柔软太舒适了,她竟没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侧头一看——是她!
姜雪。
这个名字蹦出来的一刹那,她的心一阵钝痛。
痛得清晰,痛得猝不及防。
“卫小姐,别来无恙。”姜雪倒是大方,主动打招呼。
“你好。”
“哦,不,现在应该叫你丁太太了是吧?恭喜你啊,丁太太,总算如愿以偿鸠占鹊巢了。”她字字嘲讽。
现在的卫语霖难道还是那个只会逃跑不懂还击的傻瓜?那就太小看她了,“姜小姐,现在的局面说明了一个道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想要套住男人,光靠床上功夫是不够的哦。”说完晃了晃手上的钻戒。
00那是丁默涵的求婚戒指。
“丁太太真是好福气。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太得意只会让人忘形,煮熟的鸭子也照样会飞,丁太太最好守好了。俗话说,麻雀就是麻雀,变成凤凰也还是带着麻雀的影子。像默涵那么优秀的男人,围在他身边的完美女人大概数都数不过来,你可要小心了。”
“怎么守住自己的丈夫,犯不着你这个外人来教我吧。外面的女人再多又有什么关系呢,别忘了丁太太的位子只有一个。”
从没预料过,会有跟她正面交锋的一天。
虽然,这一天来得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