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
丁默涵的努力终于有了收获,在雯沁的帮助下,姜氏企业在缴纳了所欠税款和罚款之后,作为企业法人代表的姜母被从轻处罚,并因身体问题获准保外就医,而此事的社会影响也得以降到了最低。
“雯沁,谢谢你,我替我妈妈敬你一杯。”姜雪举杯。
“还是先敬丁律师吧,他才是主力。”
“谦虚了。”丁默涵浅笑,“没有你和你父亲的倾力相助,这件事凭我怎么都摆不平。”
“总之,两位都是功臣。”姜雪难掩好心情。本已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现在却柳暗花明又一村。
“对了,听说姜董为此心脏病发作,现在怎么样了?”雯沁问。
“还在医院静养,我刚刚打电话向妈妈报了喜讯,妈妈要我替她向你们表达谢意。”
“姜董客气了,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雯沁笑着说,“对了,你们今晚是继续住酒店还是住我这边?”
“酒店。”丁默涵说。
其实,他跟雯沁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大学同学,本不该这么生分。只不过,这次是为公事而来,而姜雪又在场,有必要严谨些,毕竟不是来旅游的。
“好,待会儿本姑娘亲自送你们。”
这个案子告一段落,丁默涵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下。很久都没这么轻松过了。
三天没见某人,难免挂念。回到酒店,冲个澡,马上拨通了电话。
很快接通,看来她是乖乖待在家里的,他很满意。
“默涵。”
“在做什么?”
“看电视。”
他微微笑,这是个不错的享受,“什么节目,电视连续剧?”
“你怎么知道?”
“猜的。”正常人都能猜得出来。
“《美人心计》。”她正儿八经地回答,“林心如和杨幂主演的,很精彩。你在做什么?”
“刚回酒店,准备休息了。”
“那个……进展得顺利吗?”
“很顺利,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来。”他知道她是问姜家的那个案子,“你都知道了吧?”
“欣岚告诉我的。”
“不要多想,只是公事。”他的声音柔了很多。
“我知道,我没有多想。”如果多想,就不会接这个电话了,“明天几点的飞机?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十点到杭州。”
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看到他跟姜雪一起出入机场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好,我等你回来。”
他的心一热,“嗯。红包给新娘新郎了吗?”
“给了,没收。欣岚说,这么大的红包,不好意思收。而且,她说……”
“说什么?”
“我们结婚的时候,她也没给红包。”
他失笑,“那就随她吧,心意到就好。对了,打你手机怎么一直是关机?”
“哦,手机摔坏了,正要去买新的呢,不如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挑好不好?”
这么不小心,“好。”
海南距离杭州有多远?其实也不算远吧,不过对于破镜重圆的恋人来说,还是远了点儿。
所以,这个电话一打就是两个小时。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讲,讲婚礼怎么怎么热闹,讲去萧舟那儿看宝贝,讲《美人心计》剧情,甚至讲林心如和杨幂谁更漂亮。
无聊八卦的话题,从最爱的那个人嘴巴里讲出来,也觉得有滋有味。
他静静地听,再看看外面,月亮残缺。
还好人已团圆。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欣岚的电话,九点半的航班去香港。
“为什么蜜月旅行要选香港?地球上浪漫的地方都绝迹了吗?”虽说是一口抱怨着,还是快速洗漱完毕,送行。
尹欣岚就是尹欣岚,什么事都要热闹,连机场送行都是如此。除了语霖、林浩、丘彬,甚至连大学时一大票的同学都冒出来了。
“你几点接到她的电话的?”语霖偷偷问林浩。
“五点半。”
“那你比我惨点,我是六点。”
“我觉得奇怪的是,洞房花烛夜不是应该很费体力的吗,怎么她一早就那么有精神?”
对于这个问题,语霖不替尹欣岚作答。
一帮人把机场弄得闹哄哄。尹欣岚同学忙着跟来人一一道别,那架势好像此去不再回了似的。姜恒乐呵呵地站在老婆旁边,满脸的幸福。
男人多了,话题也就往不健康方向发展。
“姜恒,新婚之夜肯定累得慌吧,何必急着赶飞机呢,明天再走也不迟啊。”
“就是!”
“去香港?”
“应该去热带,阳光沙滩,新婚燕尔,人生一大乐事!”
新郎好脾气,凭他们怎么说,都是一副笑脸回应。
“好了好了,登机时间到了。”新娘跟大伙儿挥手说再见。
“记得给我带礼物!”末了,语霖不忘加上这一句。
“少不了你的,放心。”
人一拨拨地来,又一拨拨地走。机场真是个让人心情复杂的地方。语霖想起了几年前,也是这个机场,她一个人孤单单地登上了去异乡的飞机。那个时候,送行的人只有爸爸。
看着欣岚小两口消失不见的背影,送行的人渐渐散去,投入各自的生活洪流中去。
最后只剩下了语霖和林浩。
“我们也走吧。”林浩说。
“你先走吧。”看看时间,丁默涵十点的飞机,也快了。
“等人?”他明知故问。
“嗯。”点点头。
“那行,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个会要开。”
“好。”
十点,就能见到他了。语霖的心里生出许多暖意,寒冷的冬天过了太多,这一年的冬天,总算暖和了。
这算是个惊喜吗?他并不知道她会来接机。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不然打个电话告诉他好了,要不然待会儿人那么多,他看不到她,先走了,怎么办?
这么思虑着,手指已经熟练地按下了那一串数字。
关机。
唉,傻了。他在飞机上,怎么可能开机啊?语霖为自己的愚蠢懊恼。
十点,飞机准时落地。丁默涵和姜雪并肩走出接机口。
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多,语霖睁大眼睛扫着一个一个走出来的人,生怕一不小心漏掉。
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却宁愿漏掉了好。
因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娇俏的身影,美丽小女人——那是姜雪。
他们一起向她的方向走过来,他并没有发现人群中那个等待他的人。
这个时候,语霖觉得自己的脚好像跟地面长到了一起,怎么挪都挪不开,不能走过去,也不能离开。
她竟觉得,眼前这一对,看起来多么登对。那么刺眼。
他们离她越来越近,终于,他发现了她。
短暂的诧异被从容的微笑所取代,他走近,“语霖,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行,欣岚去度蜜月。”言下之意,并不是特意来等他。
她说的是实话,却被他听成是赌气。
这样的状况,能言善辩如丁默涵,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三人空间,他希望能避免则尽量避免。
“回家吧。”他说。语气平稳,波澜不惊。
不管语霖有什么误解,回家他会慢慢解释,现在姜雪在场,他不得不避讳些。不管他有多爱语霖,姜雪毕竟曾经是他的未婚妻,他不想伤害到她。
“好,回家。”她说,“那姜小姐呢?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同样的语气平稳,波澜不惊。
姜雪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不用。”
“那,再见。”她说。
姜雪走后,三人变两人的气氛显得更冷。
“我们打车回去?”她问。
“公交车,怎么样?”
语霖不相信地看了他两眼,“丁大律师今天这么有雅兴?”
“或者我们还可以更有雅兴一点儿,看场电影再回去,乐意吗?”
“这个时间段公交车会很挤,还是打车吧。”
“好,我们打车去影城。”
虽说已经过了电影院牵手约会的年龄,不过,她喜欢的事,他都想去试试。失去的那些小甜蜜,能有机会去弥补,已经是万幸。
“你公事回来,怎么不见同事来接机?”特意强调“公事”二字。
“萧舟本来说要接机,被我婉拒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麻烦别人。”他一字一字地耐心解释。
语霖仰起头,看着他。她的表情里有太多不安。
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不安。
尽管她非常想责问他,想问问他为什么会跟那个女人一起回来,想问问他跟她在海南到底做了些什么,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既然已经结了婚就该避嫌。
她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问。如果问了,她会将自己推入一个尴尬的境遇。
“不开心?”他以律师的职业本能去推测都知道她会不开心。
“没有。”
“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什么?”
“等一下给你看。”
“我们现在就去影城?你刚下飞机难道不累?”
“不累。”其实累得要死,在海南的几个夜晚,一个人住酒店,寂寞难耐,思念简直要把他逼疯。
“你不饿?”她问。
“吃爆米花和鸡翅。”他当然知道,某人最爱吃这些,没有这些食物,似乎看电影就不圆满。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这些。”
“你喜欢。”他说。
“我们还是回家吧。我包了很多饺子,你不要尝尝?”
他竟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学会包饺子的?太不可思议了。
“吃完饺子,我们看碟。”
看碟?更不可思议了。她以前总是吵着要去电影院,他提议说看碟,她都会生气老半天,说没意思。
“你确定要回家看碟?”他问。
“嗯。”她点点头,没再看他一眼。
最终的结果,是打车回家。
她什么话都不再说,钻进厨房煮饺子。这些饺子是她昨晚闲来无事包着玩的,纯属消遣。没想到,今天居然成了阻挡爆米花的“武器”。机场两人同出的那一幕一直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她怎么有心情去看电影?
饺子还没上桌,丁默涵已经洗好澡。瞥见厨房内的某人,围着围裙,正盯着煮饺子的锅一动不动。
煮饺子需要这么聚精会神?
丁默涵围着浴巾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她。
清爽的男性气息一下子把她包裹。
语霖不好意思地想挣脱,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好像不是熟悉的味道。
“不清楚。”
“嗯?”
“是你新买的。”
语霖恍然大悟,昨天去超市买饺子皮,顺便买了点生活用品,正好家里的那瓶沐浴露见底了,就顺手拿了个新牌子。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对国内的牌子也不熟悉。
他把头伸进她的脖颈,胡楂扎得她很痒。
“别闹了。”她想逃。
怎么逃得了,一把被某人抓回怀里,刚想说什么,就被一个急切的吻封住。
他缠绵的吮吻让她陷入意乱情迷中。
不过,理智马上回来,用力离开他的唇,“默涵,饺子……”
她有些气息不稳,他却眼含笑意。
“饺子——”他故意提醒。
“啊!”她这才转头去,关掉电磁炉。
一顿最家常的饺子让丁默涵赞不绝口,“语霖,你的厨艺让我胃口大开。”
“那句话怎么说的……”语霖思考了下,“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一句很无心的话,让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移不开。
“我帮你再盛一碗饺子去。”她说。
他什么也没说,由着她去。的确是美味,可是,已经是第三碗了。丁默涵觉得再这么吃下去,会影响晚上的“运动”。
事实上,小别胜新婚,怎么可能轻易受到影响……
温存过后,语霖才想起来:“我的礼物呢?”
丁默涵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什么时候?她困惑地看着枕边的这个男人。
他含笑吻上她的额头,接着向下,一点点,直到脖子,“这儿。”
她低头,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白金项链。
而且这条链子……跟六年前他送给她的那条一模一样。
“这链子……”
“喜欢吗?”
“看着眼熟。”
“不只看着眼熟。”
“什么意思?”
“就是你原来那条。”
“它不是……”被她扔了吗?
这个丁默涵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唯一一份礼物。
白金项链,对于尚在大学的卫语霖来说,还是件贵重的礼物。
所以那个时候,当丁默涵拿着这份生日礼物来见她的时候,她死活都不肯收。
为了拒绝这份礼物,搬出不少理由:
“太贵了,我不要。”
“我不喜欢金器。”
“人家说戴金器容易被抢劫,不安全。”
结果搞得丁默涵一脸的不悦,差点把链子直接丢进学校旁边的那条河里。最后她妥协,只好得了便宜还卖乖,满心不情愿地戴上那条链子。
霸道的丁默涵是这样叮嘱她的:“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取下链子。”
“洗澡也不取?”
“嗯。”他说。
为此,无辜的卫语霖遭受了太多来自室友的“非议”:
“链子不错,不过好像单调了点,连个坠子都没有,卫语霖你什么眼光?”
“丁默涵送的吧?就是因为丁默涵送的,所以你吃饭睡觉洗澡蹲茅房都舍不得摘下?”
“太花痴了,至于吗?”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让链子离开过她的脖子。其实心里还是甜蜜的,以丁默涵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个性,能让他去首饰店买这么女性化的礼物,很难得。
可是,再难得的幸福,也抵不上那残忍的一击。
出国之前,在寝室收拾东西,透过玻璃镜看到脖子上的白金项链,刺眼的光芒让她疼痛,一把拽下来,朝着窗外扔了出去。大概是太用力,脖子被划出一道痕,渗出的血弄脏了她的衬衣领子。
隔了这么多年,这条链子居然会重返她的脖子,并且,还是由他送来。
当初丢弃得如此决绝,就像他丢弃她的爱情一样。谁会想到,多年后,链子回来,人也还在。原来是应了那几个字,世事无常。
“你怎么找到它的?”语霖问。
“雯沁捡到的。”他说,“捡到后就给了我,我一直收着。”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学校这么大,一条细细的,又是不起眼的链子,怎么会碰巧被雯沁捡到了呢?就算雯沁捡到了,又怎么知道这是她的链子?
“你看看链子衔接处。”枕边的某人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她的疑惑。
她找到衔接处,细细地观察,居然有几个字!
她戴了那么久的链子居然有字,她这个主人居然还不知道!
尽管是很小的字,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及时雨。
及时雨?什么意思?
“字是你刻上去的?”
“链子是我定做的。”所以才会如此精细。
“‘及时雨’是你让工匠刻上去的?”
“当然。”
“我不懂什么意思。”
“你不用懂。”他摸摸她散着清香的头发,“睡吧。”
她不懂,卫语霖,在丁默涵的生命里,就是一场及时雨,替他洗刷迷茫和悲伤,看到阳光和希望。
雯沁问过他:“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其他人?”
他的回答是这样的:“她是及时雨,其他人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