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时,知府与周子甫等人都来探听昨日的消息。
谢鸣凰似是早知他们要来,特地在客栈大堂摆了一桌菜。
“谢将军茹素?”许永年屁股还没坐下,眉头就皱了起来。满桌子的豆腐青菜看得他无缘无故地想吃鸡鸭鱼肉。
谢鸣凰微笑道:“茹素可以平和心境。”
许永年嘴里咕哝一句,知府坐得远,伸长了脖子也没有听清,康威和周子甫就坐在他左右两侧,因此听得清清楚楚是句粗口,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朝谢鸣凰看去。
谢鸣凰置若罔闻,“来者是客,客随主便。”
许永年撇了撇嘴角。康威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他才讪讪不语。
“不知昨夜谢将军与明磊谈得如何?”周子甫问道。
谢鸣凰叹道:“别人是一言不合,我与他是无一言相合。”
坐在她身边的墨兰闻言微怔。她还以为昨夜除了内力比拼之外,两人一搭一唱说得默契,原来竟是无一言相合。
“哦?此话怎讲?”周子甫道。
谢鸣凰眉眼一冷道:“他蔑视我是一介女流,不但出言不逊,还取笑我西蔺无人。”
……
墨兰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砰!
许永年捶桌,这是他的心病。
谢鸣凰不悦道:“许将军也蔑视我是个女流之辈么?”
周子甫连忙道:“许将军是为谢将军打抱不平。”
“是这样吗?许将军?”谢鸣凰故意不看他,直盯盯望着许永年。
许永年瞟了周子甫一眼,有些不甘不愿地应着。
既然有了台阶下,谢鸣凰也见好就收,将话题重新引了回来,“东兰如此目中无人,莫说我身受皇恩领镇东大将军大印,便是没有,我也定要与他们死战到底!”
许永年和康威本就是血性汉子,虽然心里对一个女子为帅多多少少有些疙瘩,但是听她说得这样慷慨激昂,心中还是生出几分共鸣。一个个都瞪大眼睛,摆出只要谢鸣凰一声令下,立刻就请缨出战的架势。
周子甫沉吟道:“素闻狐将明磊诡计多端,智谋过人,不像是出口伤人之辈。这里面会否有什么圈套陷阱?”
许永年不满道:“诡计多端也就罢了,还什么智谋过人。我说周子甫,你莫要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那个什么狐狸的,多半是看谢将军是个女人,犯了轻敌的毛病……”他顿了顿,似乎想起自己对谢鸣凰的看法,面上闪过些许的不自在,但紧接着又道,“我们若是在畏首畏尾,打击我军士气,这才叫中了他的圈套陷阱!”
康威心中认同许永年,但说出的话却委婉得多,“虽然四大名将近几年名声鹊起,但是五指尚有短长,四大名将也不例外。他们中领兵最少的就是明磊,战功向来排在四大名将之末,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周子甫还待说什么,但见谢鸣凰对许、康二人一脸赞许之色,心下顿时透亮。
这番话圈套是有的,陷阱也是有的,但是设圈套陷阱的人不是明磊,而是谢鸣凰。这样说来,明磊到底有没有出言不逊,恐怕还有待商榷。她故意夸大敌将的轻蔑,不过是为了激起士气,以弥补己方因她是女子而涣散的军心。
果然,谢鸣凰站起来道:“诸位将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能将,又难得深明大义。谢鸣凰能得诸位相助,如虎添翼。行军打仗最忌讳上下猜疑,不能同心。将帅之间如是,将兵之间亦如是。我是女子,不便驻扎军营,所以安抚军心方面,还要倚仗诸位。”
话音落,满座皆寂。
康威和许永年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虽说上下一心,安抚士兵他们当仁不让,但是谢鸣凰若是连这些都不做,那她这个大将军究竟将军什么?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难不成要亲自上战场?
知府见气氛僵硬,急忙抓起筷子道:“吃菜,吃菜。”
十道目光齐刷刷望来。
知府夹菜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谢鸣凰发出轻笑声。
“你笑什么?”许永年刚说完,就被康威狠狠地撞了下肚子,只好龇牙咧嘴地补了一句,“将军……”
谢鸣凰道:“诸位可知奇门遁甲的甲是指什么?”
许永年嗤笑道:“主帅呗。”
“不错。所谓甲是主帅。”谢鸣凰不理他的讥嘲,“许将军是前锋军的甲,康将军是左路军的甲,而周将军是右路军的甲……但是在我的帐下,诸位是乙、丙、丁。”
周子甫等人都转头看她。
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含着股说不出的森然之意,“镇东大军只有一个甲,这点还请诸位将军谨记。我可以不计较言语中的冲撞无礼,也可以不理会心中的轻蔑藐视,但是,”她微微一顿,在座所有人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在战场上不听号令。但有此事发生,不论是谁……杀无赦!”
许永年跳起来,“凡事皆有例外,怎么能不问缘由就是杀?何况,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即便犯了错,也该军法处置才是。”
“我刚才说的这句就是军规。”谢鸣凰斜眼睨着他。
“你这是独断专行!”许永年半天才蹦出一句。
谢鸣凰道:“许将军或许可以视之为……当机立断。”
正说着,外头突然跑进来一名亲兵。
这些亲兵都是当初楚苍之亲自挑选给谢鸣凰的,因此她用的十分放心。
“禀告大将军,有战况。”他将战报呈上。
谢鸣凰接过来展开。
“有什么情况?”康威和许永年的脖子都伸得很长。
周子甫因为坐在谢鸣凰的旁边,所以脖子没伸长,只是拼命地伸长目光。
“东兰出兵了。”
“多少人?”周子甫一惊。
“二百三十六。”谢鸣凰嘴角缓缓露出一丝微笑。
许永年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东兰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