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挺兴奋,互相击掌,绷起来的紧张刚舒缓到屁股上,那巨蟒忽悠一下,再立起来,口上的屏幕也亮了,这一回,上面悬着元天穆的脑袋。
在黑暗中,安东卫大叫:“这家伙叫相柳!有九头!杀它九次才可以!”
黄飞雪已受伤,我们的实力受损,再杀它八次,谈何容易。相柳渐渐逼近……此刻,阶梯上又密密麻麻地跑下脚步声,我不禁心悸,不过,符印灯的引荐之下,我看清来者,原来是张全等人。
他们说那些混沌已然被设计除掉了。原来混沌这东西储备的能量少,跑不远就掉链子,想撤回身,又被羽人们截住。这样空战了一场,大多被歼,少数落在街巷里,也不能马上赶回来。
有了大部队,相柳这怪物就不在话下。元天穆等七个堵门者先后被装进锁魂球。
最后一次,巨蟒挺立起了脑袋。短促的荧光之中,我看见了旺达鹏的面孔,他现在的样子就像灯泡里嘶嘶发亮的灯芯。羽人们举起枪,击毙相柳简直易如反掌。此刻,我大叫道:“住手!他是北京的土地爷,是北京的灵魂,我们得捉活他!”
羽人们听了我的话,都举着枪,撤到两边。我平端武器,一个人迎上去,虽然心里打鼓,小腿做着类似按摩器的动作,但是安东卫就在身后,他沉默着,意味默许这是我该做的事。
面对着旺达鹏,我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旺达鹏,你理性一点……”我正在劝说他,这家伙却陡地扑过来,裹挟着恶臭,把我吞进口中。我转动腿,将将躲过它的牙齿,
世界暗下来,被那些流走的液体带去了色彩。
我对自己说:要见到河门了!不需要仪器,因为我要死了。
然而,没有那些,没有银河,也没有河门。黑暗的世界里仅有个白色的点,后来它侵略开,充满视野。中间站着个人,是当初在游戏机里跟我说话的人,他相貌模糊,后来渐渐清晰,从面孔到服饰都看得真切,是旺达鹏。他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扒了下头发,再将头一甩,很招牌的旺氏动作,然后他对我说:“你以为会见到河门吗?”
我想争辩,但是却说不出口。
他很愤慨地看着我,情绪里也带了些鄙视,那感觉类似于老安的灰色调画里总加着点红,他说:“其实这个世界除了你丫能自己瞅见的,其他都没意义,所有那些玩意儿都是你们编造的,蒙自己,也蒙大家。”
他身旁的白色逐渐填充上色彩,变成马路景象,旺达鹏似乎是站在路中央,继续着演讲:“你们编造了那些虚伪的玩意儿来欺骗人,你们创造的都是人类的毒品,给他们一个虚假的幻境,不再适应残酷的自然。佛的报应只在信徒中发挥神力。儒的道理也只有在儒家文化圈里才奏效,上帝只是统治信仰他的人们……”我觉得这些话不可能出自旺达鹏之口,达鹏想不了这么多。
果然,他的面孔摇晃了,晃动起来,模糊起来,他的身体缩短了,手脚也缩短了,东拼西凑,最终……竟凑成陈庆之的模样,他用亲切而且低沉的嗓音吐着陌生的字眼,每个字在我听来都如雷那样响:“人是什么?人就是猿猴的进化科属,人活在宇宙中,如沙粒一般渺小,瞬息生灭。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精神!没有绝对精神的奖惩!没有河门!没有羽人!没有那一切传奇!所有的都是幻觉!”
我紧张起来,好像头发被一只大手揪扯住,被生生地往外拔。我想大喊:“是你带我见河门的,你怎么忘了,是你引我见河门的呀!”但是却叫不出声,所以憋得愤怒了,脑子里血脉喷张。
这样,逐渐地,我清醒过来,想这是梦境吧,我该被那相柳吞进腹中了。我睁开眼,看见一个黑暗的环境,周围潮湿,液体像钉板一样刺痛我的皮肤。不远的地方陈着两条人腿,我就爬过去,死死地抱住,往亮的地方拖。我浑身无力,周围的粘液在撕扯我的皮肉,但是我拼了自己的生命,就如同被蛛网困住的小飞虫,我大喊一声,把他拖向光亮……
再醒过来,我身上裹了一层虚汗。张妃菲正看着我,满目柔情,玉一般的面孔照亮在我额顶,旁边还坐着滢娟妈,同样关切地注视着我,并说:“醒过来就好。”我侧了下脸,嵇康正在一边打着游戏,听见我醒了,也不予理睬,直到他自己高喊:“耶!”算是庆祝游戏的胜利。
我向他的背影问:“咱胜利了?”
嵇康扔下游戏盘,抓了个甜瓜,一边啃着一边说,让甜汁与唾沫任意垂落在地板上:“胜利了,你把旺达鹏那家伙从相柳体内揪了出来,后来大家再返去救总部,打垮了堵门者,现在总部准备着庆功。”
“安东卫呢?”我想起梦境中的老安,不免打听一下。
“安东卫很好啊,马上,他就要当北京羽人总部的头了。韩青青那家伙平庸无能,还压制咱的老安,被撤了,当副职。对了!你也提了。”
我心里仍然惴惴,给老安打了个电话,对方的语气很平常:“你没啥地方难受吧?在与堵门者的作战中,你立了头等功,过几天会有嘉奖。”
还好,安东卫仍是羽人阵营的,梦归梦,不过,那个梦?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并不普通,它太刻意了,画面太清晰,是谁?用啥办法故意侵入我的大脑,给我暗示,他们干嘛要这样做?费很多周折。如果堵门者如此在乎我,除去我就可以了。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
张妃菲主动提出和我一起去散散步,那口气好象当时的滢娟。她穿了件白色的长裙,深V字领,一枚银色的十字架在空空的锁骨下飘荡,好像荡秋千的小姑娘。她以为我是基督徒,所以戴给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