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有微曦,一个士兵就闯进我的府宅,在我的寝室外低语:“陈大人叫您去!”
我到了陈府,发现氛围不若以往,这里已然聚集了所有的将官,地上横陈着一具尸体,人们在窃窃私语。
陈庆之穿着盔甲,手里宝剑出刃,旁边倒了一张桌子。我问周围:“怎么回事?”
旁边说:“陈大人派往南朝的信使前几日就在洛阳城外被杀了,今天才发现尸体。”
我不禁倒抽了口凉气,这么说来,梁朝的援军不能届时赶到了。难道我们要独立面对尔朱荣?
范文锋这家伙也在,他始终邋里邋遢,只挂了左臂的披膊,好像半披僧袍的远行和尚,声音却挺高亢:“这定然是那傀儡所为,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傀儡,再引梁朝大军北进中原!”
我觉得这主意不妥,当下鲜卑人在北方的势力很大,杀了元颢,便等于同整个鲜卑为敌,七千羽人就更加孤立无援了。
正想着,一个尖细的嗓音从身后刮到前面:“陛下到,陈大人迎驾!”
余音未息,元颢已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袭龙袍,袍末沾了尘土,他也全然不顾。
元颢将太监扯拉到一边,在众将面前来了个亮相,朗声说:“爱卿还在为尔朱荣的事发愁吗?”
陈庆之手中仍握着剑,我们都瞅着他,元颢也瞅着他,还瞅着他的剑。我心想:如果陈大人把剑一指这傀儡,我就把元颢拿下,俗话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就该是这样的情况吧。我察觉众将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范文锋的宝剑已出鞘半寸,我微微移了下身子,挡住那刺目的寒光。现在,大家都期待着那一声号令。
我心中的弓弦正被拉紧,陈庆之却抒了口气,这口气把凝滞的空气吹得流动起来,然后他将剑还壳,向元颢行了君臣大礼,冷冷地说:“陛下,可有退敌之策啊?”
元颢向门外喊了一句:“呼延桐何在?”
门外,嗡声嗡气地,有人答道:“臣在。”
接着,屋内光线一暗,一个巨人弯了下身,才从门口挤进来。这家伙有两米高,肩比门板还阔,全身罩着乌金甲,手里捏着两个大锤。他进来后,将锤往地上一撂,再下跪行礼,地面已被铁疙瘩压迫下两个小坑。在场诸将都唏嘘不已。我悄悄将手放在剑把上,以防不测。
元颢翘着下巴,斜眼扫视诸将,转对陈庆之说:“他原乃胡太后妹妹之子,父亲是鲜卑名将。呼延桐一直镇守兖州,麾下四十万大军,他被尔朱荣排挤,听说朕在洛阳恢复正统,就率军归顺,现在我们二军合力,还抵抗不了尔朱荣的乌合之众吗?”
陈庆之瞥了眼那大汉,冷笑了一声,说:“好,臣这就安排部署,应敌。”
元颢示意呼延桐起身,再抓住他手腕,拉到身边,就好像女子拉着给她撑腰的男人。然后说:“陈爱卿,部署朕都已经拟好了。呼延桐率本部四十万人在洛阳城北边的孟津迎击敌人。陈爱卿率本部七千人和三十万新军在洛阳城东边的平乐迎敌,尔朱荣自黄河北岸来,孟津和平乐是他的必经之地,你们二人守住这两个要处,洛阳无碍。”
呼延桐称遵旨,陈庆之也没有旁的话讲,只好遵旨。我知道陈大人现在还不能与元颢反目,因为我们两边失和,尔朱荣就坐收渔翁之利了。在陈庆之看来,元颢是个无足轻重的小玩闹,尔朱荣却是他此生的终极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