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奔了几步,听见那印度人呼斥大叫,更不敢回头,用力捂住伤口,一路狂奔,不多时已经来到阳台宫边上,扭脸朝后边看看,不见那印度人追来,地上一路血迹,腰上疼得越发厉害,脱下外衣,缠在腰上,用力扎紧.
就这么耽搁了片刻功夫,耳中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知道是那印度人已经打散小人,追了上来,此时身负重伤,决计不是他的对手,惶急四顾,看到阳台宫里大片的道观,拔足奔去.山门旁边的门房里灯光全无,料来是看门的人已经睡了,当下踩着门上的栅栏,翻将过去,那宫里殿堂却都锁着门,那棵七叶菩提树静悄悄立在月色里,枝叶沙沙,当下爬了上去,藏在枝叶深处.
刚刚爬上树顶,便看见那印度人气急败坏地奔到了阳台宫外,却没有看见舒儿,大约是被简单寒气所冻还未恢复过来.那印度人站在门外,四下打量一番,抓住大门上的铁条,也翻了进来.只见他一路细细寻找,每个殿堂他都要凑到窗户处看上一看,慢慢走到简单藏身的树下,呆了一呆,往树冠上看去.
简单心中怦怦直跳,牢牢抓住树干,动也不敢动一下,那个印度人迟疑一会儿,忽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施了个大礼,转身离开,往别的地方寻找去了.简单大奇,想道:"他怎么忽然行这么大的礼?他,他……"心中却也知道他决不是向自己行的礼,那树极高,简单在树冠上看着印度人在阳台宫里四处寻找,终于垂头丧气的离开远去,却始终不曾再往这树上看一眼.
简单慢慢从树上溜下来,低头看伤处,衣服已被渗透,鲜血一点一点地还在向外渗透,心中害怕起来,用力去按伤口,希望能止住流血.哎呀叫了一声,却是腰伤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急忙抬手来看,看见手指上的戒指已沾了许多鲜血.脑中灵光闪动,轻声叫道:"放之弥六合,收之藏芥子.鹿言!"
一只山鸡模样的青喙怪鸟登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啾啾叫了几声,简单说道:"我和别人打斗,受了点伤,你可知道这戒指里有没有什么能治伤的灵禽?"
鹿言又叫了几声,简单说道:"是吗?那好极了,我这便叫它出来."
自从月出消失不见之后,简单便很少再去玩弄这个戒指了,主要是一看见这个戒指,便会想起月出,一想起月出,便会想起夜半三更时候自己体内那一声声凄厉的吼声,所以,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再去招惹这戒指里的动物了.他这戒指里虽然基本上没有勇悍凶狠的战斗形禽兽,在打斗时帮不了他什么忙,但是大多却也是各有一技之长,可以算是最佳补给装备.
鹿言告诉简单的这只外貌如驴,却有虎尾的奇兽的唾液便有止血生肌的妙用,只见那驴身虎尾的动物伸出舌头在简单伤口上只舔了几舔,鲜血便止住了,不多时,伤口上已经结了一个痂,疼痛顿减.
简单又奇又喜,收回两只禽兽,穿好衣服,心中盘算:"阿来克斯居然会跟从那个印度人,倒是大大的奇怪,是了,这两方都以为是异能组得到了那个戒指,难道是因此竟联起手来?又是不像,那阿来克斯两人模样呆蠢,似乎是被这印度人控制了心神,不错,必是如此,那印度人叫一串鸟语,阿来克斯两人便动一个,只是奇怪,这两人怎的落在了印度人手里?……他们抓柔柔姐显然是误抓,可是他们为什么去抓陈宝宝?啊,原来如此,想来是那印度人在火车上看到陈宝宝和我们处在一起,以为是我们一路的,便去抓了她来."
想通了此节,简单心中反是放心不少,既然印度人是为了指环而擒拿的小柔,那么没得到指环,他自然不会下杀手,抬头看看天色,一弯月亮挂在中天,估计已是半夜时分了,伤口处已经不再疼痛,回想方才恶战,心中兀自有些后怕,转头看看身后七叶菩提树,忽然明白那印度人为何对这树行大礼了,那****和小柔在这树下,听得一位老者说这树乃是佛门的四大圣树之一,料来那印度人是佛宗子弟,又是修真之人,对佛祖恭敬之心比之一般佛门子弟自然更虔诚许多,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佛祖,这一辈子便成佛无望了,何况这树足有几百年的树龄,也算是罕见的了,所以不敢对这树无礼.
想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对菩提树鞠了一躬,说道:"多谢你今日救我一命.可惜我不是秦始皇,封赏不了你,佛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是佛门圣树,想来也已经看破了这些虚名,大约也对这些是不在乎的.改日我请这里管事的人,帮你多多施肥,做些实际事就是."说完,转身离去.秦始皇封赏云云,那是个典故,秦朝时候有松树帮秦始皇遮掩了风雨,秦始皇便赐了个五大夫松的名字给那松树.
此时天色太晚,只有先去寻找何异道,然后再做打算,愚公村离阳台宫不是很远,三五里地,转眼就到,简单绕到何异道家后边,在窗户外边叫了几声,听见一人说道:"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叫闹不休?岂不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乃是我中华一脉相承的传统美德?叫也就罢了,就不能轻声细叫,还偏偏大呼小叫,声音如此之大,邻居街坊还睡觉不睡了?当真是没有一点公德心了."
声音清亮,中气十足,正是何异道,罗罗嗦嗦中,灯光亮起,简单说道:"是我,简单."
何异道啊哟叫了一声,说道:"原来是简兄弟,得罪得罪,哥哥我刚才正在梦见周公,睡得酣畅淋漓,糊糊涂涂,实在未曾听出你的声音,你来前门,我给你开门."
简单苦笑一声,来到前门,见何异道拿着个手电筒,踢着个拖鞋,只穿了个短裤,来给他开门.手电灯光一映,何异道又叫了一声,说道:"简兄弟,你,你怎么浑身血流成河,你看你这衣服上,哎唷,简直是血流漂杵,哎唷,哎唷,伤心惨目,有如是耶?莫非是遇到了贼寇?"说着急忙过来扶住简单.
简单说道:"也不妨事的,只是摔伤了而已,伤口已经结痂了."
何异道拿着电筒细细在简单伤处看了几看,说道:"我说呢,我们这里虽然是山上,却也极是太平,居民都是安居乐道,老实之人,又怎会有打家劫舍的土匪之流……咦,看你身上血迹斑斑,显是受伤不久,这伤口居然好得如此快,这个痂居然结得如此完美,奇哉,怪哉."
简单说道:"那也没甚么奇怪,我来这里,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何异道说道:"尽管说来,用的着哥哥处,哥哥决不推辞就是……你的那个同伴哪里去了?"一边说,一边往简单身后张望.
简单说道:"她,她先回济源了,我来这里便是想请你给我带路,咱们一起回济源去."
何异道奇道:"她先回去了?怎么,怎么……"看了一眼简单,随即恍然,说道:"我说简兄弟看起来怎么这般沮丧,如此无神,不打紧,不打紧的,我虽没有娶妻,这女子心理我却也颇知一二,古人云:妇女之志,近之则不知止足,远之则怨恨无已,情人生气,那是免不了的,不过也有所谓女心外向,只要简兄弟略略说几句好话,她还是会向着你的,舍不得你的."
说着话引简单往室内走去,看简单一言不发,何异道又道:"简兄弟何必如此烦恼?其实男女之间,偶尔生气斗嘴,也是自有一番风味,所谓黄豆炒豆,各有一好.呵呵,老哥哥我可是羡慕得紧啊,简兄弟是个大男人,见了金小柔不妨放低姿态,任打任骂,我保证她气怒之后,必然会为简兄弟的气度折服,从此对简兄弟心服口服,再无二志,哈哈,这叫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
他误以为是简单小柔二人斗嘴,所以小柔生气之下独自回济源去了,看简单郁闷之极,当下只是爽言开导,十分语重心长.简单心中叹了口气,对他是真正的中心悦而诚服了,打定主意,既然不能不让他说,那么不管他再说甚么,自己只是说是,省得他借题发作,越发纠缠不休,说道:"何,何大哥说的是,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便来这里,想请何大哥给我带个路,今晚便去济源找我姐姐."
何异道呆了一呆,说道:"姐姐?……哈哈,女子大些好呀,所谓女大三,抱金砖."顿了一顿,说道:"你说今晚便去吗?可是现在已经没车了,我看不如等到明天,早早的便去如何?你想来没有吃饭吧,我去给你弄些吃食,粗枝大叶,吃它个饱,睡个熟觉,明早哥哥陪你去,必帮你哄得你姐姐回心转意不可.呵呵,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简单说道:"何大哥说的是,不过我不饿,这饭就不吃了,……只是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放心,我姐姐,唉."
何异道沉吟道:"我看简兄弟忧心忡忡,想来就算今晚不去,也必然是躺在床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了,也好,我去借个车来,咱们今晚便去.……只是简兄弟这伤要紧不要紧?要不要我再给你涂点药水,料理一番?"
简单说道:"多谢何大哥了,那倒也不必,我这伤势已然好了许多,真是麻烦何大哥了."他虽然不耐何异道的罗嗦,但是看他古道热肠,自己不过和他一面之交,便如此热情帮助自己,却也深是感激,这几句话说得都是肺腑之言.
何异道呵呵一笑,说道:"简兄弟还是如此见外,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今日我帮你,说不定改日我还得请你来帮哥哥呢,这叫做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又叫做花花轿子人抬人."
他说的前几句话还马马虎虎,最后一句却是文不对题,一言之差,谬之万里,不过简单也习惯了他的天马横空,说道:"好,日后只要何大哥有用着兄弟的地方,我决不推辞就是."说完了,呆了一呆,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怎么似乎有点耳熟,却是受了何异道的影响,把他说过的话重搬过来.
何异道说道:"那咱们就闲言少叙,哥哥我不再罗嗦,这就去借车,你且先休息片刻,换身哥哥的衣服,准备出发."自从简单认识他之后,也只有这几句话说得深得简单之心,着实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尤其是不再罗嗦四字,简单听在耳中,简直如同仙乐一般.
当下何异道穿好衣服,出门借了辆农用车,又带了些吃食,让简单在路上吃,自去锁门,上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