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1625)秋,瑟瑟秋风吹来,散落一地的菊花花瓣随风在地上打转,发出飒飒的声音,使人凉意顿生,但这天气再凉也凉不过人心。明朝末年,宦官魏忠贤把持朝政,无恶不作,致使民怨沸腾,魏贼,人人得而诛之!
“人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成功谓之:以己之道,度己余生。”
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刘玉钦的想法,可惜的是,官居高位的他从来也没有实践过,尽管他十分想要那种自由洒脱的生活。但是在这个名利场上,成王败寇,他一旦有所松懈,便会性命不保。
在别人眼里,刘玉钦是一个冷酷无情、阴险狡诈的小人,是九千岁魏公公数千走狗中的一只。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痛恨魏忠贤那个狗贼,然而此时的朝廷从内阁到六部都已是魏忠贤的爪牙,就连自己的锦衣卫也并不可靠,公然与之对抗只有死路一条,他只有隐忍和表面上的恭从。
他很无奈,但他只有坚持,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挽救更多的忠臣。
这日,天灰蒙蒙的,愁云惨淡,魏忠贤的贴身太监王公公快步跑进锦衣卫府衙,用他那特有的如同鸭子在叫的嗓音宣读圣旨,刘玉钦与一干人等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左副都御史杨涟有贪污受贿之嫌,着锦衣卫指挥使刘玉钦速速查办此事,不得有误,钦此。”
“臣领旨”。
刘玉钦快步上前接过圣旨,并满脸堆笑地对王公公说:“公公辛苦,府上略备薄酒,还请公公入内休息。”
这王公公却一口回绝,笑颜道:“麻烦大人了,只是魏公公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说你只有三天时间来彻查此事。恐怕我在这里吃酒多有不便哪。”
刘玉钦却故作生气道:“公公此言差矣,我锦衣卫办事向来神速,彻查此事哪里需要三天时间,你尽管来喝酒,我这里方便的很呐,哈哈哈”
“如若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走,喝酒去!”
喝了个把时辰,王公公已是醉醺醺的,刘玉钦又倒一杯,给了王公公道,“公公真是好酒量,来,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哈哈,今天真高兴,结识了你这样豪爽的朋友。”
刘玉钦看他已是意识不清,便试探地问道,“以我所见,杨涟这人脾气虽然坏了点,却从没有过贪污受贿的勾当,公公可知这杨涟到底是犯了哪条罪?”
公公这时早已口无遮拦,毫无警惕的说道,“杨涟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向皇上奏疏,弹劾魏公公二十四大罪。你说,他该死不该死?”
刘玉钦暗道,文孺兄啊,你怎么这么傻呀,谁不知道所有奏疏都要先入了这狗贼的眼啊。嘴上却陪到:“该死,该死,真该死,呵呵”。
两人又喝了个把时辰,王公公已经如泥般躺在椅子上,刘玉钦便转身向属下喝到:“来呀,送公公回府!”
“是!”众属下应道。
送走了王公公,已是半夜了,刘玉钦坐倒在紫檀木椅上,看着立在旁边的包三说道:“包三啊,你看此事该当如何是好啊?”
包三是刘玉钦的贴身侍卫,是这锦衣卫乃至朝廷里唯一一个知道刘玉钦真实立场的人,他与刘玉钦风风雨雨已一起走过了数十年,情如手足。
包三缓缓道:“我看,此事如果像以前那么干恐怕不妥,老给他送去假尸首,难免那老狐狸会起疑。”
刘玉钦点点头,“是啊,那老狐狸一直对我不放心,这次杨涟之事交给我们锦衣卫来办恐怕也是在试探我。况且这杨涟德高望重,是东林党的头脑,绝非普通人可比。这事的确很棘手啊!”刘玉钦一脸愁容。
“既然是东林党的头脑,难道东林党人会坐视不管吗?”包三疑惑道。
“唉,以东林党现在的实力,救一个普通人尚属不易,更别说是杨涟自己了。要说这东林党人,真是个个君子,为国为民,正直无私,敢于直谏,不像我辈,不像我辈啊!唉,贪生怕死啊!”
包三急道:“大人不必自轻,若不是您,得有多少忠良惨遭杀害啊!”
“不,我固然是救下了许多,可是我也亲手戕害了许多啊,我至今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啊。我对不起东林党,对不起大明朝啊!”刘玉钦叹息道。
“也罢,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先去休息,明日再行商议。”
“哎”包三应了声,便回去了。
这夜,刘玉钦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翻身起床,替夫人盖好被子,轻声走出了卧室。
到底该怎么办呢,我苟活了一生,是不是该为我大明做点什么了呢?刘玉钦愁容满面,望向天空,天空被一大片乌云遮盖,看不到任何东西。呆呆望了一阵,刘玉钦竟已下定决心,舍生取义,用自己的鲜血为大明朝拨开这一片阴云。
第二天一早,刘玉钦叫醒还在酣睡中的儿子刘铭,把他领到了自己的书房里。然后关好房门。
“铭儿,你知道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刘玉钦深情地说道,“父亲这一生追名逐利,做下了许多错事,为了我头上这顶乌纱帽杀害了许多忠良,这是我最后悔的呀!希望你不要立下建功立业的大志,不要走上父亲这条老路啊。活着就要好好活着,永远不要受名利的牵绊和束缚,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依照自己的内心。如此才不算枉活一生。懂了吗?孩子。”
“嗯,孩儿记下了,孩儿也觉得应该这样子,嘿嘿”刘铭笑嘻嘻地答道。
接着,刘玉钦欠了欠身子,拉开旁边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百两银票放在了刘铭的手上,并说:“铭儿啊,你在南京的表妹来信说十分想念你,希望你有时间去看看她,你即日就启程吧。这点银子就当作路上的盘缠吧,你也长大了,该出去走走了,包三叔跟你一起去,好吗?”
“不,爹爹,我不去,我要陪在您身边。”刘铭假装委屈道,其实他也是非常想去见表妹白甜的。
“爹爹不需要你陪,收拾收拾东西,今天就走!”刘玉钦故作生气道。
“哦”…
庭院里,狂风大作,屋上瓦砾都被吹的咔咔作响,刘玉钦长发飘飘,衣衫随风起舞,旁边仍站着包三。
刘玉钦眼神凝重地看向包三,“包三啊,我意已决,明晚将潜入内务府刺杀魏忠贤老贼,这一去无论成与不成恐怕都再无归来之日。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唯一的儿子,待会你就带他出城避难去吧。这有一封我给他的信,一月后再拿给他看。”说着便把信交给了包三。
再看包三这时已是泪流满面,扑通一下跪倒在刘玉钦的面前,“大人,放心。我一定将孩子养大成人!”说完,一抹袖子。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了。
一个时辰后,包三带着刘铭从后门悄悄的走了。而他们却没发现,在一棵大树上,一双眼睛正在静静的盯着他们。嗖,只一声,这男子已化作一道白影往东厂去了。
“禀报公公,今天早上刘玉钦的贴身侍卫带着刘铭的三儿子刘铭出城去了,不知这刘玉钦又在耍什么花招。”一男子弯腰看向魏忠贤。这男子一身锦衣卫打扮,眉目清秀,一头白发自然的披在肩上,眼里充满了凛冽的寒意。他就是苗子安,官居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是魏忠贤安插在刘玉钦身边的眼线,也就是刚才偷窥刘铭的那人。
魏忠贤已是六七旬的年纪,整张脸皱巴巴的,笑起来更是可怕。“哈哈哈,他能有什么花招,不过是我脚下的一条狗而已。我让他往东,他岂敢往西?嗯?”
“是是,公公所言极是。”男子急忙答道,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惧。
刘玉钦在屋内徘徊了一天,夫人见了心疼,便将他扶坐在椅子上。“你看看你,一脸愁容。发生什么事了?”夫人关心的问道。
“没事,你不要管。”一想到可能会连累到家里老小,刘玉钦悲从中来,硬是将脸别了过去。
“好好好,不管就不管,哼。”夫人说着赌气回了房间。
吃罢晚饭,刘玉钦走向锦衣卫衙门。一路上市民对刘玉钦冷眼相看,谩骂之声尽数进了刘玉钦的耳朵。刘玉钦还是那样,面不改色,从容地走向锦衣卫衙门。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听到太多对他的辱骂了,他早已习以为常。他只求心安。
门口各锦衣卫向刘玉钦行礼,刘玉钦只点了点头便进了内院。随后,他找来四位他最信任的锦衣卫军官,一同在后花园散步。那镇抚使竟也在其中。
刘玉钦对着几位军官说道:“众位都是我的好弟兄,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魏忠贤恶事做尽,罪该万死。明晚我准备前去刺杀魏忠贤,谁愿与我同去?”众人面面相觑,惊吓不已。
一位千户忙劝说刘玉钦道:“大人,内务府守卫严密,魏公公身边又是高手云集。你,你,你这样去无异于送死啊!大人三思啊!”
刘玉钦望向千户,“这么说,你是不愿随我一同去送死喽?”千户吓得慌忙跪倒,身体颤抖不停,接着一把绣春刀瞬间拔出,又瞬间入鞘,只见千户颈间银光一闪,鲜血喷涌而出。
刘玉钦镇定的说道,“我意已决,愿意去的就跟我走,去杀了那个狗贼,为民除害。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剩下两位千户,见状立即面露坚毅之色,当下跪倒,双手抱拳,低声喝道“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时间,刘玉钦露出赞许的神色。
继而又望向苗子安,“那你呢?”
苗子安哈哈哈笑了三声,“刘玉钦啊刘玉钦,就凭你也想杀了魏公公?笑话!告诉你吧,我从来就是魏公公的人,特来监视于你。不想你竟如此不知好歹,为了一个小小的杨涟就要与九千岁对着干。这次,恐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哈哈哈。”不等刘玉钦拔刀,苗子安已施展轻功,向内务府飞去。
“唉,我真是瞎了狗眼,竟没发现这个小人。他一定去内务府给魏忠贤报信了。一不做,二不休,事不宜迟。走,咱们追上去一趟儿解决了。”刘玉钦边施展轻功,边对身边的两名千户说。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