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堂跟友人寒暄了一番,才匆匆向幼春走来。
“大人。”幼春作揖。
周明堂挥了挥袖子,看起来很烦心的样子,叹了口气,才道“幼春啊,你是余兄的遗腹子,我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为了你,我也是徇过私的。”
幼春笑了笑,点头道“是,伯父待我如生生子般,幼春铭感五内。”
周明堂笑笑,点点头道“我那大儿子终是不如你的,以后我若归老…唉…”
幼春知趣地问道“何事让伯父眉头紧锁?”
周明堂说起他那儿子,幼春想来便是那个纨绔子坏事了吧,如今不知是要自己去解围还是替罪,想了想又道“伯父放心,您把幼春当儿子,能为您分忧也是幼春的份内事。”幼春顿了顿抬了抬眼帘道“莫不是显芳兄出了岔子?”
周明堂见余幼春这样说,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抬头幽幽地道“东宫言良娣的孩子没了。”幼春听下来也有些懵,不是都选好了吉时来洗三的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明堂见幼春低着头,看不出这孩子在想什么,便说道“幼春啊,事闹的有些大,想必是东宫里那些个妇人的争风吃醋,可,可这日子是显芳选的,所以太子妃娘娘要问话,要我把选日子的人带去,只是,若显芳说错话站错队,怕是要重蹈无极那些人的覆辙,就不好了。话又说回来那孩子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
周明堂自顾自的说着,并未发现幼春有些许异样。
幼春稳了稳情绪,抬头对周明堂道“伯父,侄儿觉得此事还是现在回去找流芳兄商量商量,再周旋周旋。那帮,那帮人的株连您也是晓的。”
周明堂点点,这才起身办公务去了。幼春看着周明堂走远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放衙后,幼春跟着周明堂回了周府。周明堂被下人告知流芳出城还未归,本想着商量显芳的事,只好作罢。
幼春回了自己的东厢房,就坐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寄住在周府快半年了,周明堂还未给自己安排进余府的事,看来这是要自己先为他所用吧,心急也是枉然,只要按计划不乱就行。
可幼春几次推却周明堂安排来的丫鬟,心里也有些慌,就怕周明堂察觉出个什么端倪,只好隔几天往青楼跑,再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还是得跟吴叔说说,让他给自己弄个人。
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幼春跟门头说了声,出了周府。
幼春到了春风楼门口,左右瞟了瞟,见周名堂暗处派的人,笑了笑,走了进去。
熟门熟路地进了一间别致的闺室,自顾自地倒了杯水,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推门而入,容貌艳丽,朱唇微启,声音甜而软糯,“妈妈说你来了,我还以为她看错了,今儿又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想见你。”幼春看了女子一眼。
那女子嗔笑,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又要递信?”
“嗯。”幼春看着女子越过自己。
女子走到窗前,微微开了些,往外看了看“呦~还跟着呢~”
“是啊,也让他安些心。”
女子回到幼春身边坐下,“瞧瞧~您可真会做人。”
幼春也不多言,就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件,递给女子,道“秦嫣,我后日就要答案。”
那叫秦嫣的女子拿过信件,故作为难的样子看着幼春“幼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是日日就能随随便便出门的。”
幼春有些着急,起身作揖,道“秦嫣,若不是事急,我也不会来为难你。”
“你们男人就是这死德性,官位看得比命还重,算了~知道你要做个名留青史的,我不拦你。”
“那就多谢了。”说着又行了一礼。
“呸~我又不是菩萨,稀罕你拜不成。”
“我算是说不过你。”说着,缓缓走到窗前,往下瞧了瞧,见人还在,道“我走了,晚了就不知是不是又要给我送丫鬟了。”
“呵呵~送了岂不更好,倒省得你来我这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幼春上前拍了拍秦嫣的肩,走了。
秦嫣在楼上看着幼春瘦弱的身影,轻轻道“愿君安且乐,事事随心意。”
想起那日情起的雨夜,自己盛装拍卖,幸得他千金散来,又建议老鸨让自己做个清倌,还有那日日来教自己琴棋书画关怀备至的幼春,秦嫣就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到后来的相知,相托,幼春对于秦嫣而言绝不只是谈心的朋友这么简单,她钦佩他一腔正气的壮志雄心,倾心于他明知她是青楼女子还能以礼相待。
红线丝丝勾人心引线玉人未沾身情意深深心扉扣心扉之人无所觉
这厢里情意怕是再难相还,幼春独自游荡着,看着王宫的方向,沉着脸,入秋夜的晚风通凉了心,街道上人渐渐少了起来,幼春逛到一间酒肆打了些酒,回了周府。
周府门前,一位浓眉大眼样貌清俊的公子正负手而立,皱着眉,见幼春回来,才展颜欢笑了,几步上前道“幼春,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爹他们都等你多时了。”
“怎么?难不成流芳回来了?”幼春连忙提脚进门。
“嗯,回来都半个时辰了,就等你了。”说着跟在幼春后头走了进去“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好死不死撞上这等龌蹉事。”
幼春顿了顿,挑了眼显芳,打趣道“显芳,我在你们家这半月,我看你也没交上什么好事啊。”
显芳听了,聋拉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
幼春走了几步,见显芳没跟上来,回头看了看,见他还愣在那独自暗恼的样子,走了过去笑道“给,拿些酒去醒醒脑袋。”说完把手中的酒瓶子递到显芳手里,向周明堂的书房走去。
显芳拿着酒,疑惑地看着酒瓶“酒能醒脑,这幼春莫不是喝傻了。”说完,笑笑拿着酒回房去了,有酒喝去去晦气也好。
幼春走进西厅,周明堂跟周流芳正低着头说着话,听门被推开了,看了过来。
流芳比显芳长得秀气,人也更加沉稳,周明堂虽明面上做出一副让大儿子独当一面的架势,但关于处理大事件,小儿子倒是更得周明堂的心,幼春想周明堂会不会以后让小儿子继承他的位置,或许也说不定。
这司天监监正一向来是子孙世业,经此事,怕是周明堂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吧,他那大儿子恐是要他回家管理家宅事务了吧,省得给周家惹出更大的祸端。
“幼春,你来了,显芳这事,还得拜托你明日随父亲去趟东宫。”周流芳倒是不跟幼春客气,直接说了自己的决定。
果然如此,他们父子俩想得一样,要是显芳去了,这周家不变天才怪,倒是自己是个没了爹,余家又没什么人,也不来与自己相认,只要余府一天不来认自己,幼春当然什么都得要依仗他们父子俩的安排。
“是,还有什么吩咐么?”
“只要顺着言良娣之意,其他你随机应变就是。”
“好,那我回去准备准备,第一次进宫怕给伯父丢脸。”又寒暄了几句,幼春才出了书房。
流芳看着幼春走远,才道“爹,等这事办完了,让哥哥回来吧,还有尽快让幼春进余家,这样我以后上去,也算是有我们自己人。”
周明堂看了流芳一眼,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你们…这孩子怪可怜的,余兄跟嫂夫人就这么个种了,余家那老太婆又为监正一职对我耿耿于怀,进余府怕是还要再想办法。以前是想探探清楚幼春的本质,以后你上去了我也省心,如今看来是个好的。”
周明堂想着幼春能为显芳挺身而出,是个明事的,这大儿子要是去东宫回话,指不定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