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海蛟带万圣回了北海,万圣见了三弟敖恩,自然心中大喜,便在北海住了下来。只是覆海蛟得了齐天岭号令,要他驻扎在通天河中,他怎能违命?
前番龙神来通天河驱逐,所幸凤凰和相柳从中搅了一通,这才免了他必败的一战。但麒麟相柳等人大战后,河中染了剧毒,北海水族无法在河内栖居,无奈之下只得退回了北海。
覆海蛟时刻命水族看住通天河入海口,一见余毒尽消,立刻又带兵而来。
说巧不巧,正遇见悟空和观音在河边,覆海蛟一时愣住,不知该进该退。
观音见了覆海蛟,看看悟空道:“这不是你当年的兄弟吗?”
悟空道:“志不同道不合,这许多年早淡了旧情。”
观音点点头,道:“妖族无拘无束,乱了地上章法,你可莫要因念及往日,毁了金身正果。”悟空暗骂道,这天地章法岂是人定的?
只见覆海蛟终于想通了个中关节,上前喝道:“呔!你们两个来我齐天岭作甚?”
悟空喝道:“呸!大胆妖魔,你们齐天岭有多大,怎不去天庭如此说话?”
覆海蛟道:“我齐天岭最是讲理,东到通天河为止,西到天竺国,都是我家地界,如何?”
观音听了忍不住笑:“西到天竺国?好大的口气!”
悟空低声道:“这恶蛟水战厉害,据说当年十万天兵在北海便是败于他一人之手。”
观音点点头:“此事我也有耳闻,不过我既赶上了,便助你脱此难。”
观音对覆海蛟道:“传闻你有覆海之能,我与你打个赌可好?”
覆海蛟疑道:“打赌?你和我赌什么?”
观音道:“我这净瓶中有一海之水,你若能拿得起来,我便承认通天河是齐天岭地界。你若不能,便让出道路来,让取经人安然渡河。”
悟空听了观音这个赌约,哟,话中有玄机啊!
金皘山
观音这话何意?覆海蛟若胜,通天河便是齐天岭地界,但即便此地归你所有,取经一众要过河,你也不要阻拦。覆海蛟若败,你让我取经一众过河,通天河归谁来管,呵呵,爱谁是谁,我观音菩萨不操心这个事。
所以观音说出这个赌约来,其实无论胜败,都是一回事。
悟空看了看覆海蛟,后者脸上也稍显茫然,但不过一瞬,便坦然应道:“好,我赌了!”
观音将净瓶轻轻放在地上,覆海蛟上前来用手去托,只试了一试,脸色一变,道:“拿不动!我输了!”
观音笑吟吟收了玉瓶,道:“果然爽快,既然输了,你便不许阻拦唐僧等人过河。”
覆海蛟道:“菩萨尽管放心,我说到做到,绝不会反悔!”覆海蛟自然不愿阻悟空过河,他哪里知道取经中间玄妙,只顺坡而下,诚心要输给观音。他方才拿玉瓶那一下却并非假装,实在是真拿不动。观音虽说是一海之水,却不知装了几海。
观音与悟空道:“你只安心过河便是。”
悟空道:“谢菩萨。”
观音飘飘而去,悟空也不与覆海蛟搭话,回陈家庄寻唐僧去了。唐僧闻听即刻便能过河,自然欢喜,于是命乌平和悟慧收拾行装备好马匹,也不顾陈老者再三挽留,便往通天河行来。
通天河边,覆海蛟等人果然不见,想是藏到了水底。几人到了岸边,从河中钻出一只老龟来,叫道:“几位可是要过河去?”
悟空看见这老龟,暗道了一声惭愧,相柳施毒时,他竟将这只老龟忘了,眼见老龟无事,想是在上游待着,避过了此难。
悟空答道:“正是!”
老龟道:“我在此等了多时了,专度僧人,其他不管。”
唐僧赞道:“这也是一只有慧根的老龟。”
哪知乌平却道:“我等自有法过河,不劳你操心了。”
老龟受了菩萨嘱托,怎敢违命,道:“这里水大浪急,我在河中住了许多年,没我怕是过不去的。”
乌平现出真身来,扑通跳入通天河中,叫道:“师父,上来吧。”
那老龟见了乌平真身,竟比自己大了几十倍有余,怎一个震撼了得。唐僧还不住叹气,道:“与人结善缘,也是出家人当做的。”
乌平却是担心出了意外,故而不叫那老龟帮忙。唐僧上了乌平脊背,行李都放在上面。悟空与悟慧、白龙马足不沾地,行在身旁护着唐僧。
乌平下水如履平地,飞也似的向前行去,八百里通天河,也不过半日工夫便到了对岸。
且说众人终于脱却通天河之阻,踏巨龟复登彼岸。
一行四人由秋奔冬,越漠漠林光,看冰水凌凌,正行着时,忽然又遇一座大山,阻住去路。见这山,路窄崖高,石多岭峻,人马难行。
唐僧叫了一声“悟空”。悟空忙上前来,道:“师父,怎么了?”
唐僧道:“悟空,你看那山。”
悟空抬头一望,只见山坳中有楼台高耸,道:“师父也看见山上有人家了?”
唐僧道:“只怕不是好人家。”
悟空道:“师父说得不错,却是凶云恶气,不过既行到此处,好歹要去看看。”
众人冒雪行过崇山峻岭,眼见那处楼台将近,悟空道:“师父且慢行,我先去看个究竟。”悟空提身来到楼台之前,他定睛仔细查看,这哪里是什么楼台,分明是一座洞府,不知被什么人使法术变作房舍哄人。
悟空想起,昔日在齐天岭共谋外扩之计时,通风叫赤松子与句芒和蓐收三人领军来到通天河以西金皘山。自己自通天河往西,只见这一座山,赤松子等人哪里去了?
悟空唤出山神来,问道:“此山叫什么山?”
那山神也不认得悟空,但也答道:“回上仙,此山名叫金皘山。”
“山中可有妖怪?”
山神道:“上仙,不知你问的是南山还是北山。”
悟空道:“南山如何,北山又怎样?”
山神道:“如今所在处便是北山,北山有一个金皘洞,洞里有一个独角兕大王,本领十分高强。”
悟空一惊,青牛精居然仍在这里,看来老君也插手了。如此一来,只怕这金皘山难过了。
“那南山呢?”悟空问道。
“南山妖更多,有三个大神仙,几月前才来此地。”山神答道。
三个大神仙,那自然是赤松子三人了。悟空纳闷,他们怎么与青牛精相安无事呢?于是又问:“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伙人怎么相处得来?”
山神道:“这个……小神不知。”
悟空道:“他们没打斗过?”
山神摇了摇头,道:“一次也没见过。”
悟空驱走山神,凭着艺高胆大,径直入了对面这间屋子里。青牛精曾以三件背心使猪八戒犯错,而今呆子不在,且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使出来。
悟空心中已盘算好,在《西游记》中,青牛精虽阻路,但八成是为老君博个面子,见好就收,并未死心塌地要拆了取经的台;今日逢佛道之争,这牛儿怕是比上次还要卖力,但归根结底,老君总不致真叫取经一众到此为止,若是那样,只怕如来便要出面了。
悟空进了屋子,偌大一座厅堂空空如也,也没有什么床铺,更没有什么背心,悟空也没戳破这个障眼法,走了出来,心意一转,便往南山飞来。
南山之中,正被赤松子率齐天岭精兵占据。悟空隐匿身形寻到主洞之中,赤松子几人闲来无事,正在打坐运气。
悟空进了洞,叫一声:“三位前辈,好清闲。”
蓐收见了悟空,喜道:“悟空,你来此做什么?”
悟空道:“非是特意来此,取经到了此处,自然要来看看。”
赤松子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悟空道:“这山也不止你一家啊,怎能相处无碍?”
赤松子一怔,道:“你是说那独角兕吗?”
悟空道:“可不正是他!”
赤松子道:“非是我等不赶他,而是老君早来通气,叫我等容他再住些日子,他开春便走。”
悟空暗叹,老君这作为也实在太过露骨了,显然这独角兕便是他指使下来的。不过老君与赤松子等人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这点儿小事自然不好驳面。
只是齐天岭与道教三清的坐骑和平相处,西天如来若知道了,不知做何感想。悟空再深入想想,哦,老君这一举动不止这么简单啊!
正逢天庭西扩、齐天岭西扩之际,天下一举一动都微妙异常,如来若再看见齐天岭与天庭和平相处,难保不会生疑。何况取经一众行到这里,搞不好便是齐天岭与独角兕大王共抗悟空的场面出现。
若真如此,那么西天捍卫西牛贺洲地界时只怕会谨慎许多,那便更有利于齐天岭向西推进了。齐天岭战线拉长,自然兵力多集于西方,那么……齐天岭以东自然变成了清净之地。悟空不禁暗道,老君若是真这么想,这老头的心机实在是深不可测了。
句芒忽问道:“悟空,你要从此处过,我拦还是不拦?”
悟空笑道:“若是不拦,只怕有些说不过去。”
蓐收道:“若是拦你,你能过得去?”
悟空摇摇头,道:“那是必定过不去的。”
赤松子道:“那你到底要不要过去呢?”
悟空道:“必要过去才行!”
蓐收道:“这可犯难了,若叫你过去,我等岂不是很没面子。”
悟空道:“没什么犯难的,真刀真枪阵上见吧,到了那日,莫要留手,免得被人看出破绽来。”
蓐收喜道:“那便最好不过。”
悟空出了洞,转回来寻见唐僧,道:“师父,此山难过了。”
唐僧道:“为何难过?”
悟空道:“我已问过山神,此山名叫金皘山,南山北山间只一条路可走,又有两伙巨妖横行,岂不难过?”
唐僧惊道:“竟有两伙妖怪!”
悟空凝重道:“正是!这两伙妖怪厉害之极,所以犯难呢!”
唐僧下了马来,道:“悟空,先化斋吃饭吧,为师饿了。”
“唉!”悟空叹口气心道,真是懒人自有懒人福,像自己这样没福气的,只能终日忙碌。
悟空出去化了斋饭回来,服侍唐僧吃了,又往西去。
行到楼台之下,唐僧道:“今晚便在此歇息如何,好歹是个避风之处。”
悟空心道,那里是妖怪洞穴,避风是避风,只怕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正寻思间,只听右侧山顶一声大喝:“下面何人,怎敢来我山里随意行走?”
悟空抬眼一望,那楼台房舍全无,果然是一座洞府,上写“金皘洞”三个大字。一个巨妖额上生角站在山顶,浑身青幽幽,左臂上套着一只亮闪闪白森森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