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喝道:“好,我来也!”他凌空跃起,要从药师佛身旁越过去捉药叉神将,药师佛右手与愿印放出,喝一句:“众生心安,无所畏怖!”这手印化作一个无限大的光环,将身后药叉笼于其内,八万四千药叉立时精神抖擞,唱一声:“以我福德威神力故,皆得解脱一切忧苦。”这声音汇在空中,却化作一个佛印迎了上来,麒麟正撞见这佛印,他以一人之力抵万千人,这一下却没占着便宜,又被挡了回来。
待麒麟落了回来,后土道:“你那天赋神通甚是厉害,为何不用?”
麒麟苦着脸道:“我天赋神通乃是辟邪,能避一切邪祟,对那血咒管用,此时却派不上用场。”
他说完便瞪后土和地藏一眼,道:“你二人为何不出手!”
后土笑道:“出手也是无用,我在想对策!”
麒麟哼了一声,道:“待你想好,已成阶下囚了!”
后土看了看前后,道:“凭我四个在此,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地藏道:“素闻佛门阵法厉害,却从未见过,今日可大开眼界了。”只见外围不知多了多少罗汉尊者,在外围结成密密麻麻的诡异图案,将四人围在当中。
麒麟道:“阵成之时,恐怕便要动手了!”
后土笑道:“来了!”
“什么来了?”麒麟不解道。
此刻,只见八万四千药叉后面乱作一团,也不知多少法术箭矢符咒落下,片刻损了千八百人。麒麟定睛看去,正是大禹、后羿、九灵元圣、大鹏、牛魔王率齐天岭妖兵杀至,此刻又一团紫色火雨降下,正是火神祝融到来,十二药叉神将刚刚飞起,却被无形藤蔓缠住,动弹不得,木神法术威至如此。
药师佛微闭双目,与其他七佛慢慢诵起《本愿经》来,但见药叉伤者伤势须臾痊愈,仍一个个生龙活虎,归真佛、宝幢佛等人自然不敢怠慢,迎上来对敌。
麒麟等人见来了援兵,顿时士气大振,冲入罗汉尊者阵中,如虎入羊群一般无人敢挡!
如来见对方又添生力军,心中大忧,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到底是谁给大禹等人传信的呢?
大禹喝道:“如来!今日之事,就此罢手如何?”
如来闭目不理大禹,默默给药师佛传音,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药师佛睁开双目,将手中药壶向空中一抛。药壶在空中顿了一顿,底朝上立起,便朝九灵元圣飞来。
九灵元圣正在这里杀得痛快,他冲入药叉阵中,寻常药叉怎是他敌手,他九张巨口张开,或喷烟雾或吐火焰,逢之则亡,那是再难救活的了。忽觉身子一轻,自己竟被一股巨力吸了起来,随即眼前一黑,便坠入了药壶当中。
造化消
九灵元圣坠入药壶,壶盖立刻合上。
父子连心,九灵元圣被擒,麒麟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怒吼一声,便朝那药壶飞来,而大鹏之势却比他还快几分,一个闪身,便将药壶用利爪钩住。
只是药师佛伸手一招,这药壶便缓缓飘了回来,连带着大鹏一齐落向药师八佛中间。一旦近了这八人之身,再夺回药壶可是千难万难。
大鹏拼尽全身之力猛扇风雷二翅,药壶回飞之势却丝毫不减,麒麟情急之下挥出一拳,隔空遥击在药壶上,“当”的一声响,药壶只在空中一顿,却苦了挂在药壶上的大鹏,这一拳和击在他身上无异,差点儿没吐出来。
大鹏暗骂道:老东西,只顾你亲生儿子!念头未消,又听“当”的一声,药壶凭空向旁被击出数丈,原来后羿见情势危急,射出一箭解厄。
第一箭未落,后羿又抽出一支光阴箭射出,这支箭贴着药壶偏出,险些没射在大鹏身上,只见大鹏挂在药壶之上,却在空中停住不动,便连翎羽都不稍颤一分。趁此时机,麒麟终于赶上了药壶,一把抓住壶耳,忽觉身后劲风袭来,他也不回头,反身一脚迎了上去。这背后一击其重无比,乃是药师七佛一起出手,麒麟“哇呀”一声大叫,腿骨扭曲,眼见是断了。不过祸福相依,他虽受了伤,却抱着这药壶和大鹏被击出了老远。
如来方才也是灵机一动,他自然知道九灵元圣是麒麟子嗣,偏偏九头之物和五类之王都是他的目标,便叫药师佛先擒了九灵元圣,再以九灵元圣让麒麟来救,果然大占上风!
而药师佛那药壶,旁人又怎能收得去,所以麒麟这一下算是白挨了。大鹏间接受了重击,他可没有麒麟修为深厚,直接晕过去坠落下去,幸得牛魔王在下面接住。
麒麟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他救子心切,也顾不了那许多,在空中便要将壶盖掀开,哪知这壶盖唯有药师佛咒语才能御使得动,旁人怎么也打不开的。麒麟一颗心只扑在这壶盖上,却不觉又飞到了药师佛近前。
后土等人心中大急,一切法术都施向药师佛,药师佛也不闪不躲,自有其他七佛帮他阻挡,他只默默念咒,将药壶收回。
眼见药壶将被药师佛收回,地藏大喝一声:“麒麟放手!”
麒麟一怔,却仍紧抱药壶不放,地藏也顾不得许多,善恶杖隔空一指,一道白光击在药壶之上,麒麟正拔那壶盖,便在白光闪过之际,他只觉壶盖一松,开了!而自己也似受了重重一击,晕了过去。
药师佛大惊,这药壶他已用了数万年,乃是无往不利的法宝,此刻却突然和自己的神念失去了联系。壶盖打开,九灵元圣一跃而出,见自己的父亲正抱着药壶向下坠,急忙抱住麒麟,远远闪开。
地藏来在药师佛近前,道:“迫不得已,度了你一件法宝。”他所持的善恶杖,无论指在哪里,一切造化归零,再无什么主人旁人之分。
之前他欲度归真佛,却指在伏虎罗汉身上,伏虎罗汉从此便心中再无善恶之分,一切造化如会元之初,不属人、不属己,故此浑浑噩噩如初生婴儿。
而论起一切法宝本源,其实也是主人造化与其相连,才能御使得动。地藏这一杖指在药壶上,却和王禺的斩神圈有同源之妙,从此之后,这药壶便不再是药师佛专属法宝,单看以后谁能得了将其炼化了。
九灵元圣脱了此厄,心中又惊又怒,他虽有复仇之念,但麒麟尚在七佛联手下重伤,自己又怎敢上前,于是抱着麒麟退到后土身边。
之前场中激战虽酣,却大都将目光集中在这药壶上,见这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不觉却都住了手。大禹道:“如来,你今日非要鱼死网破吗?”
如来看了看眼前态势,麒麟虽受重创,但地藏、后土、大禹、后羿,金火木三位上古大神尚毫发无损,自己这边人虽多些,要将这几人留下却是万万不能了。
如来跃出药师七佛阵法,道:“今日之事,岂能如此善罢甘休!”
大禹道:“你待如何?”
如来道:“将金刚不坏佛与知客佛还回灵山,我便不再追究。”
大禹看了看麒麟,点头道:“此事容易,我回齐天岭便将这两人放了。”
如来又道:“汝等已近朱紫国,莫再贪心西进了!”
大禹道:“此事也不难,齐天岭与西天,今后便以朱紫国为界!”
如来点点头道:“药壶拿来!”
九灵元圣狠狠地看着如来,如来也不看他,只伸手朝向大禹,大禹取过药壶,掷给如来。如来道:“汝等若再西进,莫怪我佛法无情!”
大禹一言不发,挥挥手将众人召在一起,驾云离了灵山。如来看看灵山之上一片狼藉,心中实是恼火万分,但情势所迫,最厉害的燃灯又偏偏不出手,他又能奈何?
好在金顶虽毁,但在众佛法力之下,片刻便恢复原样,大雄宝殿一如往日之新,但今日一战,却在灵山诸佛、罗汉金刚心中积下了一片阴云。
一切修葺功夫做完,如来来在药师殿,药师佛正端坐莲台,怔怔看着面前的药壶发呆。如来走进来道:“善恶杖有造化之力,这药壶要耗一番功夫重炼了。”
药师佛见如来进来,起身施礼,重又坐下道:“为何不唤毗卢尸佛?”
如来道:“今日一战,或许注定无胜无败之局。”
药师佛想想道:“佛祖是说……燃灯?”
如来点点头道:“他若愿佛门胜,早该出手。他不出手,便存了说和之意。”
药师佛道:“与其叫他充和事佬,还莫如佛祖自行息事宁人。”
如来道:“地藏,真是颇出我意外。”
药师佛道:“经此一次,他也不会再来寻麻烦了。”
如来缓缓摇头,自言自语道:“善恶杖,该如何夺过来呢?”
悟空回了取经队伍中,一路平平安安往西行来,不觉经夏历冬,早过了齐天岭地界。行至本钵国时,悟空不由得想起佛教灭国之事,长叹口气。
唐僧问道:“悟空因何而叹?”
悟空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还不知是个怎样的结局。”
唐僧道:“取了真经,自然知道结局。”
悟空见唐僧过了齐天岭,又还复往日笃念,也不知他是真的志在取经还是作伪,便道:“真经之中,不知几多真、几多假呢。”
唐僧诧道:“你胡说什么,真经自然是真,怎么会有假?”
悟空道:“师父,我始终心存一念,若佛祖随意拿几卷经文给你,你又怎能知道?”
唐僧一怔,道:“佛祖见我等坚持笃信、修持正法,自然不会哄我。”
悟空笑道:“但愿如师父所言。”他心里却道,这场取经,也不知如来要的是结果,还是这个过程,或者两者都要?
不觉间春深花放,众人行到了稀柿沟,唐僧叹道:“好一处奇景,你看路旁柿花,竟如霜雪般浓重。”悟空暗道,年前还不是这般模样呢,那红鳞巨蟒倒也做了件好事,免去我等遭恶臭之苦。
八百里稀柿沟行了好久,所幸有平坦大道可走,过了稀柿沟,又行几日,又值炎天,两路绿杨藏乳燕,行人避暑轻摇扇。
悟空起身探路,片刻落下道:“师父,前面一座大城。”
唐僧喜道:“许久不见城池,想是离西天又近了许多。”
悟空道:“一步更比一步近,总之十万八千里,一步也落不下。”
唐僧道:“你越近越打退堂鼓,那城池是何去处?”
悟空道:“城头一杆杏黄旗,上写朱紫国三字。”
唐僧又喜道:“好好,既是国度,便应倒换关文了。”
不多时,众人行至城门,下马过桥,一会儿工夫寻到了馆驿,这处馆驿名叫“会同所”,进去安顿好了,悟空便引着唐僧要上朝来见帝王,只想倒换了关文,早日西去。
行在街市之上,悟空眼睛尖,忽见一群百姓围在一张皇榜前指指点点。他凑过去一看,那榜上写道:“朕西牛贺洲朱紫国王,自立业以来,四方平服,百姓清安。近因国事不祥,沉疴伏枕……”
悟空将后面草草看了,心中大为疑惑,自己记得清楚,朱紫国有一个金圣宫娘娘,被观音坐骑金毛犼掳去做了压寨夫人。而此际观音绝不会再阻取经事,这个国王,怎么还病着呢?
提起这一桩公案,却颇多可玩味之处,《西游记》中,悟空后来寻见观音菩萨,才知道起因乃是朱紫国国王射伤雌雄孔雀,惹怒了西天孔雀大明王菩萨,故而叫他拆凤三年的。而金圣宫娘娘无非凡人国度一个嫔妃,却能得紫阳真人相助,给披了件宝衣。
孔雀大明王菩萨乃是大鹏的哥哥,凤凰的长子,先不说他朱紫国国王有没有这个本事射中孔雀,也不说孔雀大明王心胸为何狭窄至此,就说此事牵扯人物之多,居然连被如来软禁的孔雀大明王都掺和进来了,究竟有何隐秘呢?
金圣宫
孔雀大明王菩萨,在《西游记》中仅有耳闻,并未露过面,如来曾道:“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内的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他也把我也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的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作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大鹏曾说孔雀是他哥哥,而朱紫国国王射伤的两只孔雀却是佛母孔雀之子,这也是桩怪事,难道孔雀独自一个,却能生出娃娃来,何况还是男的?
就算佛母孔雀有这本事,能单体繁殖,这两只孔雀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又怎么会从西天万里迢迢跑到朱紫国来?
悟空带着满腹疑虑向朱紫国皇宫走来,不觉便到了五凤楼前,楼前站着许多兵丁将悟空二人拦住,悟空道:“我们两个是东土来的和尚,要去西天取经的,路过贵国,要倒换关文,劳烦通报一声。”
兵丁见唐僧文文静静,悟空虽容貌奇怪,但瘦骨伶仃,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便道:“你们两个来得是时候,我家万岁爷爷也只今日上朝了。”
悟空便多问了一句:“为何君王不早朝?”
兵丁道:“万岁爷爷久卧病榻,今日也是为有人揭了皇榜才登朝的,你要进殿,去寻那黄门官通报便是。”
咦,居然有人揭了皇榜,这可真是乱了戏份,不过悟空想想,他到了西游世界,也不知变了几多格局,换了多少人命运,现在取经都行了大半,出现什么状况也都不稀奇了。
悟空谢过兵丁,走几步到了端门外,黄门官到玉阶前启奏道:“朝门外有东土僧人,要去西天拜佛求经,路过我国,欲倒换通关文牒,在外听宣。”
国王满脸焦黄,一副病怏怏模样,闻言喜道:“寡人只今日登朝,便有高僧来见,真是喜事。”悟空与唐僧进了殿,行过礼数,国王赐座,即刻命光禄寺办下斋饭。朱紫国在西牛贺洲之内,自然举国信佛,见了僧人便亲近许多。
唐僧将关文献上,国王看了,也不多问便加了国印,还给唐僧问道:“高僧远在东土,不辞万里,去西方取经,又是何故?”
唐僧道:“此事说来话长,贫僧不敢絮叨。”唐僧偷眼看这国王,乃是面黄肌瘦、脱神之态,故而不愿长谈,唯恐国王身子受不住。
国王道:“无妨,高僧但讲来听听。”
于是唐僧将取经来由从泾河龙王说起,一直讲到唐王李世民神游地府,这才动了取经之心,要超度亡魂保万载江山。
国王听了,不问旁的,只道:“高僧,那斩了泾河龙王的,是哪位贤臣?”
唐僧道:“就是我王驾前丞相,魏徵是也。
“唐王身死,至三日复得回生。亏了魏徵,感崔判官改了文书,加王二十年寿。今要做水陆大会,故遣贫僧远涉道途,询求诸国,拜佛祖,取大乘经三藏,超度孽苦升天也。”
那国王叹道:“果然是天朝大国,君正臣贤!寡人久病多时,国中却无一臣能救。”
唐僧刚安慰几句,只听官吏来报,光禄寺素斋已整治妥当,要唐僧和悟空过去享用。国王道:“良医未到,高僧便和寡人在披香殿用膳吧。”
唐僧方要谢恩,只听黄门官报曰:“揭皇榜的名医到了!”国王听来了名医,也不顾唐僧,扯着脖子向外面看,悟空自然也向外看,遥遥只见一人器宇轩昂地走进了大殿。悟空一见这人,实在是惊喜交加,你道是谁,原来竟是二郎神杨戬!
悟空只道杨戬与他久未见面,少不得亲近一番,哪知杨戬目不斜视,直朝国王行来,不卑不亢行了个礼,道:“万岁身上之疾,在下能医。”
国王见杨戬容貌不俗,自然多了几分好感,又听他说能医治自己身上疾病,更是惊喜交加,便问道:“寡人所患何疾,你可能看得出来?”
杨戬仔细看了看国王,道:“如我所说不错,万岁患的乃是双鸟失群之症!”悟空在旁扑哧一笑,原来都是这般言语。
国王一惊,问杨戬道:“何为双鸟失群?”
杨戬道:“有双鸟同飞,后被人搅散,自此雌雄分离,心中忧思,便为双鸟失群。”
国王一时怔住,叹道:“天下竟有如此良医,只一眼便看出我心中隐疾,只不知这病要如何才能医得?”
杨戬道:“容易,也难。”
国王道:“这话怎么讲?”
杨戬道:“殿上人太多,不好讲。”
于是国王屏退殿上众臣,唐僧不识杨戬,拉起悟空便要回避,悟空却不走,要看看杨戬有何把戏,杨戬却道:“这两个和尚不必走,我这法门只避俗人,不避僧道。”
国王殿上空落落只余四人,国王道:“现在可说了。”
杨戬道:“要医万岁之疾,必要知此病起因,如此方可对症下药。”
国王叹口气道:“唉,这事说起来玄玄乎乎,唯恐几位不信。”
杨戬道:“万岁但讲无妨,或许我连病根都给你除了。”
国王已对杨戬奉若神明,于是道:“朱紫国虽比不得天朝上邦,但也算大国,后宫也有不少嫔妃。几年前,国中来了三个美人,千娇百媚,寡人甚是宠爱,便分封她三个为金、银、玉圣宫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