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月间,尹长风一直不曾出现,仿佛蒸发一般,他的住所一直悄无声息,静得离奇。柯予枫一直怀疑尹长风根本就不在屋中,他也曾动过心思到里面探寻一番,但思虑良久还是作罢。
虽然他也想惩奸除恶,找出这尹长风到底在干着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但终究他的实力还是太弱,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那尹长风没有害他之心,他还是不想节外生枝。
三月的时间已经到期,按照约定,他可以交差回去了。他将草屋中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然后背上包袱,将门锁上,去找尹长风交差了事,他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再呆下去了。
等他锁完门转过身来,那尹长风却已如幽魂般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尹长风看到他依旧是沉默不语,用那双眼窝深陷的阴悒眼睛盯着他。这样的沉默与对视让柯予枫感到一股冷气从骨头中散发出来。
看着尹长风那令人厌恶的双眼,他慢慢地领会到了尹长风给他的那股阴冷气息从何而来。这双眼睛就像秃鹫一样,尹长风在看他时,根本不是在看一个活人,而是在看一件死物。
他心里对这个尹长风厌恶到了极致,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尹长老,三月之期已到,不知长老对弟子的工作是否满意?”
“两块元石。”尹长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将两块元石扔给他,随即转身离开,再次消失在那间“鬼屋”之中。
他将两块元石仔细检查了一会儿,检查不出什么不妥之处,当即收拾了东西离开。直到走出山谷,他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他回到自己的住所时,刚好是傍晚时分,竟然碰上了来送饭的牧晓空。已经三个月了,房子依然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牧晓空还是天天来打扫。
“小空,你这三个月还是天天来送饭?”他诧异地问,有点佩服他的实诚。
“嗯,柯师兄。”
“都怪我,急匆匆地出去,忘了跟你交代一声。”
“柯师兄,没事的,反正我现在也不能修炼功法,每天练些外家功夫闲得很。”
经过三年的相处,牧晓空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了。
柯予枫从小体弱多病,平时多是呆在家中或是六心书屋,几乎没有同龄的玩伴,因此也比较沉默寡言,但牧晓空比起他却是话更少,极为腼腆。
牧晓空的父亲正是与涛间城商队进行贸易的万福商行的一个掌柜,家境也算富裕,但在他五岁时,他的生母王氏因病去世,父亲续弦,娶了一个貌美的青楼歌妓。却不知蛇蝎美人,这歌妓进了门以后对幼小的牧晓空百般苛待,牧晓空整天吃不饱,穿不暖,更是常常挨打。而他的父亲整日忙碌,并且因为歌妓生了三个男孩也就听之任之。幼小的牧晓空在这种人情冷漠的环境中长大,也难怪性格如此内敛。
在他十四岁生辰那一天,他独自一人离开了那个家,拜入越人宗,再也没有回去过。
可惜,他虽然敲响了越魂钟,却没通过入门的考验,如今拜入越人宗也已经三年多了,依然没有通过苦心幻境的考验。没有摆脱苦役弟子的身份,自然也没有资格正式开始修炼。
“小空,你以后每天傍晚送餐过来就行了。”有了两块元石,柯予枫打算一举修炼到归尘劫,并且随着境界的提升,他发现自己对食物的需求越来越少,一日一餐足以应对。
“是,柯师兄。”
回到住所当天柯予枫又开始了之前的生活——除了寒毒的间歇发作,就是修炼、昏睡、修炼、昏睡……
日子在这样的往复循环中无声逝去。他度过了十九岁生辰、二十岁生辰、二十一岁生辰……没有庆祝,没有祝福,其实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的到来和过去,他完全沉浸在修炼中,日夜颠倒,眼中一片疯狂之色,恍然不知世事几何。
有一天,他洗脸时,看到水中倒映出自己的脸,上面丘壑纵横。他抚摸自己枯槁的脸,犹如抚摸即将剥落的树皮。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已是满头的银发。他散开头发却难寻一缕青丝。他可以看到寒毒已经在迫不及待地宣布它的胜利,死神在一步步地走近,他在一步步地败退。
“我会死吗?我会死吗?”——这个问题日日夜夜压在他的心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他一刻也不敢松懈,不要命地从元石中一次一次吸收那对于他过于浑厚的灵元。他仿佛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的一叶扁舟,除了挣扎,还是挣扎。
又是三年,在他二十一岁生辰刚刚过去不久的这一天,他欣喜若狂地在房间里大笑不止,一头银发凌乱地垂下。
他触摸到了,他触摸到了临渊境第三步的壁障了。如今,他已经站在归尘劫的门槛上了,他能感受到再修炼数日他就能正式渡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