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那天的早上他们班的人都很早就起床了,在那个学校的食堂吃完饭后他们便去考试,而在进考场前他抽了一条烟。那天早上考的色彩题目是一个箱子,还有默写两块西瓜,他只是画了一半小时就出来了,而坐在他身后的就是阿木。“走,去抽烟。”他提着水桶正要离开画室,而阿木只是笑了说:“我想再多画一个窗”。下午还是画那个箱子,只是改成用素描去表现,而阿木画了一个小时便交卷“我在外面等你”阿木说完便在考场外面等着。两个人可能整个考场最快出来的,因为离开考场时他听到一个老师说“这两个孩子跑得真快”。考完试的那个晚上广州拼命的下雨,他们在第二天便又离开了广州,回去杭州,只是多了一个叫阿木一起过去。
也因为那场雨他和她并没有理想的见一个面,在回去杭州前。
到杭州后的第二天阿龙对他说“大师要去安徽考四川美院,你去吗?”“去”他没有想别的答案。而阿龙把自己的火车票让给了他,阿龙没去。
在回到杭州的那个晚上他和大师便上了去安徽的火车。火车也会在第二天早上的五点到安徽合肥,在那可以开车窗的火车上,人挤人的喧哗着,他回头看到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婴儿入睡。后来那个婴儿便在他的怀抱里睡了一夜,而婴儿的母亲却在车厢里随着人群拥挤时而在车厢前时而在车厢后,而眼光一直看着在他手上的孩子。那是一辆自由的火车,因为可以开窗。在下火车时大师和他开始跑了起来,身后的画板还有手里画箱一直发出很有规律的节拍。直到跑出火车站时,他问大师“为什么要跑?”“我们要跑去买过几天回去杭州的火车票”在大师去买火车票的时候他突然察觉火车站外面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在逗留,而那些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牌子,他们俩人也在某一张牌子上找到了一个住的旅馆。他们放下行李后便坐车去了考试报名的地方。七点的时候安徽的很多人还在梦里,除了报名点对面那家卖豆浆的,他们吃完后便在报名点门口等着,大师很困的睡着了,而他不敢睡。
那天早上的报名他报上了,但是大师没有报上,因为传真的文件里看不清楚他的头像,因此大师哭了,而他却看着大师哭,笑了。他们俩人并没有离开报名点,只是一直重复着一件事,那就是在队的后面排到最前面,然后被拒绝报名,然后重新的排在队的最后面,直到那天下午的两点左右才报上。因为拒绝的人不想再看到他们俩人,而他口袋里买的一包叫黄山的烟也只剩下最后的一根。
考试在后天开始,而他们每个人身上除了一张回去的火车票,钱包里加起来的钱还不到五十,那个晚上他们睡得很死。大师的脚时常会发出莫名的味道,但这都早已经不是他要在乎的事,他在乎的是他们俩人将会在明天的中午被叫出旅馆,而第二天的中午他们确实是被叫醒的,然后俩个人便在旅馆外面的马路上坐着画箱,靠着路灯杆继续睡了。那个下午他们俩人在一家面馆吃了,大师笑着对他说:“今晚睡网吧怎么样,一个晚上就十块。”“那你还想睡哪?”那个晚上他们确实是在网吧渡过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网吧过夜。俩个人睡在一张沙发上,把音响开得很大声。因为大师喜欢听许巍的歌,而就在那些歌里他们渡过了一个夜晚。大师的眼角有泪,但第二天起来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坐公车去了考场。早上考了一个头像,下午色彩,监考的老师就在他的后面。直至考完试,老师已经和他聊到了关于大学里的生活是多么自由,而他却带着画具和大师在下午的那次考试后离开安徽。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引起他们注意的是一个叫包公墓的地方,还有一个很大的湖。
回去杭州的火车上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而他的回答很浪漫“我坐在离开安徽的火车上,和一个朋友站在火车的最后面,看着离我们远去的轨道,因为是晚上所以周围的东西很不清晰。”
到了杭州后,他很少和阿龙说话,只是在晚上会因为太冷三人在熟睡时会挤在一起,阿木睡觉时眼睛是睁开着的,很是吓人。
小丁不在屋子时他一直在看小丁的书,小丁的书很多是关于艺术的东西,有时他也会在书上看到小丁曾经说到的让人听不懂的话。中国美院的考试时间下来了是二月十九号,他们三人没有多话,只是继续的做一些和考试有关的事。
在一月二十九那天他们去一次下沙区,也过了一天春节。在下沙那天让他记忆最深的就是那叫飞哥的人扔了一包叫“长寿”的烟给他,也让他知道飞哥原来是台湾人。那个下午他们几个人去了乌镇,而直至现在的他都记住那个地方的很多事情,还记得他没穿保暖裤在乌镇那里冻到了。那里的小船流水,诗情画意很多都对他不存在着任何关系了,和西湖一样,只是一些画面。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他和阿龙很少过去画室了,原因是那个小区的鸟在上午的十一点还在叫,这让谁都会想到只是刚刚天亮,只会想到更多原谅自己的理由然后入睡。
睡醒后就看着小丁的书。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小丁那本放在厕所的佛洛依德的书。杭州的天气除了冷,就是让人诗情画意的在城市里无需寻找。
直到二月十六的那天回去画室,大师看到他很是生气,却和往常一样的在一起画画。
那天中午他们买了很多吃的一起吃了,完后直到考中国美院那天才见到了大师,但因为彼此考的专业不一样,分在不同的队列里。整个杭州要考美院的都在附中的操场上站着,等着进入考场,而天却很配合的下起了小雨。看着附中的国旗在飘,让他有一种感觉是参加高中的升旗仪式。阿木在离他不远的队伍里看着他傻傻的笑着,直到彼此都进入考场。那天早上考的是阿格里巴的石膏像,他画得很慢,也是考场最后一个出来的,考场的光线乱得让人心寒。直到考完上午的试出来他和阿木都没有笑了,只是希望下午的考试不要再下雨了,下午考的是色彩默写,他真的是很快的离开了画室,也因此把画板丢在了考场。考完试出来后,他们三人感觉已经释放一些不该有的东西,考场的外面早已经站满了人。除了警察,就是一个个考完试出来抱着家长说话的学生。而他们三人都很单薄的慢慢挤开人群,在回去住的地方他笑的对阿龙说“如果刚才在考场外面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开着车到我们面前然后也接我们上车回家那该多好”。阿龙什么都没说,倒是阿木说他是一个傻子。考完试后他们三个决定在第二天下午的三点回学校,回家了,而对于几时能再到杭州没有一个人心里有底。
在要回去的那天早上他们三人很早就起来了。穿着校服沿着灰色的雾气,跑过那条他曾经见过的桥,跑过了虎跑路,跑过了清波门,在中国美院的正门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后还继续的走着,走过了一半的西湖,也是在要离开的那天他才知道有岳飞墓的存在。他们爬上了一座不知名的山看着这座实心的塔,他在塔的一个缝隙上塞了一块小石头,希望下次回来时能看到那石头。而那石头在他还没离开时早就掉下来了。回来的路上他们相互的惋惜彼此,因为谁都不愿意分开的,谁都不愿意离开杭州的,这里有有梦的人儿。
他希望有一座蓝色屋顶的房子,在这个城市,某一天,不再奔跑的时候。
就在要离开的时候,小丁和他妈妈在小区等着他。小丁抱了他一下,给了他一本书。那是一本达利的自传,书的第一页是小丁几个有力的文字“撑起中国艺术的明天”。而从那时起没有人会再和他说过那话,他宁愿是一个哑巴,仍由这句话的真假而不再提起。
离开杭州的那个下午他显得很是忧伤,他的头一直望着车窗的外面。对一些还没有见过的房子和山洞一一的记下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很快的到站了,他下车了,这场对他来说伟大的追求就到一个段落了,等待美院考试的成绩下来。
我们这群一个孩子都在离开的那个夜里知道了原来那场说是追求艺术的理想其实是一场谎言,这个知道便给予我们很多很多了。其实那朵花一直开在我们的口袋里,开在东边太阳升起的时候。理想其实没多远。你也只是一个人。
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只是长大。
回到学校后,黑板上写着离文化课的考试还有一百天,但对他来说太多了。直到有一个晚上中国美院的成绩下来,他是最后一个看成绩的,也是最后一个伤心的。他在教室的墙上踹了一脚,而身边那群在安慰他的人对他来说,很多都不是男人。他给父亲一个短信“爸,我要回家。”而他父亲那时的话很多,他不想和他们吵什么,因为有时候人就喜欢看热闹。他在落榜的第二天回了家,但有一点,如果不是因为在路边一家cd店上放着的那首歌《我想有一个家》他在回家之前是没有哭的,真的没有。而这样的哭对他来说是一件舒服的事,比回家面对的一些话语要自然得多。也就在那天起他不再回去读书了,而父母知道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直至现在在长春,他的父母还是这样认为的。而他在自己家的房子里因为找不到盒子还有一些人的脸庞,他选择流浪到现在。
现在的他时常会感觉一些事的美妙,比如是生命指导他身体,还是他的心就是这么的指导生命的。他一直没有想明白,有了疑问,也就有了忘记疑问的办法。然后关于那些类似莫兰迪的书,还有一些有感觉的文字他已经丢在家里房间的一个角落,不再翻开。而她,直到故事结局还是他一个没有写完的故事,因为青春的原因。
那个关于“我们活着为了什么,我们得到什么”的日子其实所有的回忆都是在长春某年十一月的一号写日记时开始回忆起来的。而他的生活早已经离开了那个灰色却美丽得没有缝隙的城市,他的那段在火车上的日子,还有带着盒子的日子就是这样。而对于怎么延续明天他想到换一句人生格言的延续下去。他照常在长春的七点起床,过着属于他或是属于城市的每一天,直至把日记本写完的那天他只回了一次家,因为他那精神失常的爷爷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