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夏日的下午,他送他回去南方,他是南方人,他也是南方人,他给他点了根烟,然后说再见。
其实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南京。为什么去,谁都和他一样迷糊,他书包里有很多黄色的牛皮纸,还有一条很细的黑水笔,但没有吃的,口袋还有四百多一点的钱,对了,还有香烟和柠檬茶。
火车不会为你一个人而停,但会带你到你要去的,不能半路下车,更不能后悔。
他喜欢在火车的过道上抽着烟这样过去,想最多的还是“如果火车是我开的早就到了”。
火车在沈阳就突然停下来了,他在想是不是真的有人要下车。其实是有人在铁轨上等待火车开过去,结果真的开过去,那个人是谁,什么样子,他心里一直在想着。
但是他确定他不是一个诗人,像海子一样的诗人,海子之后的孩子都知道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人们不需要什么,只要丰衣足食。
火车为那个在车轨上留下血的人停了一个小时,他也不再想着去开火车的事了,因为开火车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个睡在铁轨的人是谁,这不是火车的错。
三个孩子和红球。
从车窗外望去,不远处的桥下有三小孩在水中游玩,有一颗红球在水中漂着,我也曾经如此,我们可爱的童年,多么美好。
为什么火车总会路过那几个在玩红球的孩子?他怀疑又是梦。
在车上的一个傍晚他迎着车窗呼吸那美丽的外面,在那个长满绿色的山丘上有很多很多肥大的风车,他其实自己早就走到风车的那边了。他在笔记本上随意的写下了一些字。
《路过山和风车》
这一刻心向那山走,
好大的风车,好美的空气,
铁轨好快。
车窗的外面永远是一部电影,他一直相信世界上最好的导演不是人,只是心罢了。几千公里的路,四十几个小时的户外电影,就在于你是否愿意往车窗外望了,让一切伟大的导演都安静吧。
火车的流动,把角色一直转,只有树的绿,那玉米的绿,是永恒。对,这是我们美丽的世界,还有美丽的人群,路边不时有向火车致敬的人,不像是工人,是农民,为什么,他在想,流浪的路开始了,文字和底稿也开始了,开始了。
红的房子,一直有,但不是我家。绿色的树一直有,但不知道是谁的家的。
对了,你见过红色的房子吗?还有黄色的灯,陪伴着黄昏。
在绿色的田里,有一些红色的房子,那房子没有家的感觉,
也许是火车一直在城市的最边缘走动吧。
写到这里,他把笔记本收了起来,很累的睡在火车的过道上,在睡前他很小心的看着周围的人,但他们也一样的看着他,谁都只有看的力气了。
到了南京后,又是一个很热的天,阴湿的空气。他也不知道这个城市的人们是怎么面带微笑的。
下了南京后他便上了一辆地铁,在他眼前的只有报纸和人的下半身,这是一个爱读报的城市,但他只是坐在车厢的地板上,什么话都不用说了,风一直涌过来。他想到了一些事,那个女的曾经和他漫无目的坐着地铁直到最后的一站,结果是开心的。她喜欢等他,也是在地铁站。倒数的第二次地铁站见面其实是说了分手,在地铁的d出口,那女的哭走的。
而最后一次在地铁见面也就是在那次高考的前三天,他从那场婚礼逃了出来,他还是叫她回去,狠狠的叫。这下清晰了,那次婚礼的东西又让他恶心作呕。
红的新娘,黑色的新郎,还有那恶心的饭菜。我们的婚礼不应该是他的脆弱行走,也不是她的坚强外表,更不要那恶心的饭菜,我们只要白色的衣裳,给麦田长出更多的面包。
对他来说记忆就是要这样回想起来的,因为很多事都是只留下证据。
当你吃到过期的喜欢吃的果汁,你就知道,其实还是那个味,只是日期不一样。
那个女的是他曾经的女朋友,为什么分手?那在陌生的城市想到这事,是要下车,还是要让那个风在车厢里****的乱窜?
他去了一下一个叫夫子庙的地方,他身上的钱还有三百,除了看东西,就是走着,他在想“为什么我的身体在南方的空气里一直被支配着,一直想和空气对抗。他很虚浮的坐在夫子庙的孔子像下面,人们还在尽情的给孔子烧香,孔子会保佑他们的儿子成为伟大的人吗?还是和他一样,一个没读大学,没有理想的人。不,理想是有的,但不是父母喜欢的,他哀伤的盒子。
在孔夫子的石雕下,他睡着了,那香味让他的梦安静得很。
他在梦里回忆着一些是真是假的东西,但对他来说只有记忆,只是有点扭曲。如果每个人的记忆都在时间和空间里扭曲,那扭曲后的东西是最真实的了,谁还在在乎现实和扭曲?
他在梦和回忆交杂中来到他的家乡汕头澄海的店市,那里有一条三角街。小时候就在那里撒尿长大,住的地方在西门仔,那里曾经是妓院最多的地方,每天早上都会看到*和他一起在买油条。东门车很多,像黑社会的人也很多,但很多都做爸爸了,北门卖牛肉果条,阿德弟开的,他早上在北门,下午在三角街。要了他父亲一块钱吃五毛钱的果条。留五毛,留下来的钱买玩具,四驱车还要偷她母亲一点钱才够买。那时他表妹在南门读幼儿园,他放学喜欢去看她有没被人欺负和负责欺负她要欺负的人。放学回家要烧水和外婆一起洗澡,晚上半夜起床是被外婆的噩梦吓醒,同时也要叫醒她,那死去的酒鬼外公一直在梦里打他外婆,所以一直要叫醒她。他一直在早上上学的路上碰到他父亲,父亲看到头发太好看就把拉回家弄乱,用梳子打他再叫去读书。最要命就是他爸教他读普通话。记得那课文叫《翠鸟》,因为他不服气还被打,有点怪。现在谁也没怪谁,他有些朋友到了初三才开始学拼音,在我家乡老一辈的语文老师普通话就是在放屁比如“同学们天上有白羊(云)在飞”。高中混得没意思,每天中午干脆跑到外面吃斋饭,高三模拟考试和伙伴跑去泰佛殿睡觉,还听到有人在吵架。和他外婆一住十一年,老爸拉他回家住,回家没有阁楼了,晚上没有路灯了,感觉就像麻木了。后来一直没回家,高中的日子就像万宝路,回忆起来就像只有万宝路和红双喜的感觉。对了我们高中主任是给我讲过哲学,后来他去嫖妓被人捉到了,他叫蛤蟆。我的童年就是三角街,现在那里死的都死了,活下来的走了,三角街是他和他妈最美好的一段时间。
其实这是他最不想梦到的,因为过去的东西再美好,现在就是在伤口微笑,他觉得那是场误会。
在孔子的石雕下做这么一个回忆的梦,其实不是稀奇,因为孔子给了他童年最美好的文学,你信吗?
你要是看到他的梦,请还给他,还有关于分手的原因,不要哑巴地藏着。
他在想是否要回去广州,因为他没钱了,买一张火车票回去,或许还能吃饱饭,这是现实。
他想了想还是给马鞍山的那个兄弟一个电话了,电话里的那个朋友依旧那么的热情,朋友说了:“哥们,最近我一直在画一张有偷窥的感觉的画。”至于偷窥什么他并没有多问。当他说到上次画的那张画是否还在时。朋友很开心的说:“你的画就等着我出名的时候给你也一起参展吧”。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他注定要这样没有目的走着,或许吧,难道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