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下山之前,在映月湖激战严漠,于湖底悟出一套“变色龙大法”,能化身为水,任千重剑气斩裂分割,都夷然无惧。此刻他便是触类旁通,以变色龙大法化身为风,以至轻至柔的流风迎战至猛至硬的鹰爪。
心中寒意更盛的刀疤大汉没有言语,只再度催动黑电鹰王电射扑出。
刘星没有再完全隐去形态,反而保留下一个九分透明的朦胧人影,在黑电鹰王的爪下飘忽着。
暗金色的光痕破空掠至,鎏金色的鹰爪一转一折,在那鬼魅般朦胧的人影腰间抓过,却只撕开了一绺微风,宛如吹皱一池春水,在人影的腰部漾起几皱光纹,弹指间便已平复。
完整的人影,微笑的刘星,依旧绰约地站在鹰头之前。
刀疤大汉疯狂了,悍然一锤鹰背!
黑电鹰王怒鸣一声,霎时飞逝!旋即十道,一百道,一千道,一万道暗金光痕纵横破空,漫天都是鹰王的残影,整个天地都充斥着空气撕裂的尖啸声!
身影朦胧的刘星彻底被无坚不摧的鹰爪成千上万次地撕成一团氤氲,然后千丝万缕地逸散开来,伴随着被劲风刮起的火红枫叶,纷飞飘零在天地之间。
正当此“烟消云散”之际,一声声无比快慰的笑语在刀疤大汉的四周回荡起来:“你就只有这么点把戏吗?哥们儿,看来你比我更无聊啊!”
虚虚渺渺的笑声萦绕不散,经久不息,在刀疤大汉听来,真个比索命的冤魂还要可怖。
刀疤大汉的脸色一片煞白,极致的心悸令他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慌乱,一拗鹰颈,驾驭着鹰王拔空而起,直往天穹之上逃去!
这是他生平极罕有的临阵逃脱。
更何况是在十七名下属遥遥注目之下。
一冲到高空,刀疤大汉便已后悔。一丝挫败感在心头掠过,仿佛平日里任他肆意猖獗的长天,此刻已化作一大片无依无靠的虚空,没着没落的让他难受得想要大喊大叫。
可他还未叫出声来,一阵充满狡黠的欢快笑声已又一次飘入他的耳际:“你不是杀过很多人吗,怎么还会怕死?原来你只是不怕别人死,轮到你自己死的时候,你就怕了,对吧,哈哈哈……”
刀疤大汉猛然回过头来,但见一个朦朦胧胧、透明得如水如风的人影,不知何时已大模厮样地坐在黑电鹰王的尾翎处,距离他毫无防备的后背不过一丈之遥!
刀疤大汉真的怕了!
他生平见过不少强敌,能在翻手间崩山毁岳、劈江断流,实力凌驾在他之上的并非没有,但他每每能仗着鹰王过人的极速克敌制胜,即便真个打不赢,起码也能扬长而去。
但今天遇见的这个邪气得无以复加的小子,非但打不死,砸不烂,还像冤魂索命一样死缠着自己不放,他已出尽了手段,发尽了凶威,却仍是无计可施,无法可想。
过去他看着那些垂死挣扎的人,只感觉到一种杀戮的酷烈,血腥的快意,但在这一刻,当他真切地感受到死亡即将来临,那种感觉却是无比的彷徨无力,直若陷身于泥沼之中,越是挣扎,沉得越快,可要是不挣扎,便要被一种死亡的恐怖感觉一点点地吞噬,更加令人心悸欲狂。
所以身陷泥沼的人,虽然明知会越沉越快,但仍然会忍不住选择挣扎。
刀疤大汉睚眦欲裂地瞪着刘星,如掰铁柱般一拗鹰颈。
黑电鹰王吃痛悲鸣,自天穹之上狂飙而下,宛如一条暗金电光劈裂长天一般,拖着一条一闪而逝的残影,以玉石俱焚之势撞向大地!
“轰!”
一声巨响,大地分崩,皴裂着往下倾塌,直若多米诺骨牌般塌下一圈土浪,卷向四面八方!一排排枫树崩折倾倒,红叶激飞,将长天染成一片火海!
遥遥观战的十七名骑鹰大汉碍于刀疤往日的积威,一直不敢插手,此时见首领竟然决死一搏,都不禁悚然动容,驾驭着黑电魔鹰电射而来,急掠至鹰王坠地之处。
但见那一片之前已被刘星一记雷霆劈穿了的土层,经此一撞,竟大面积坍塌,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轰隆隆”的土石崩颓声中,隐隐从地下传上来“哗哗”的水声。待烟尘弥散,枫林中央已多了一个方圆三百丈的巨大深坑。坑底洪流滔滔,赫然是一条地下河流。
黑电鹰王正瘫倒在深坑的凹面上,全身鹰翎残折,黑血淋漓,气息奄奄。
刀疤大汉就倒在鹰王一侧,坚韧的坎肩破碎成血染的残片,肩骨、肋骨、臂骨、盆骨、腿骨、脊椎骨全部断裂殆尽,全身被刮出了大大小小的无数创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几与残骸无异。
但即便性命已丢了大半,他兀自将双眸睁成铜铃一般,愤恨地剜向前方!
他的前方飘飞着一人,正是那风体朦胧的刘星。
此时此刻,一直潇洒自若、装神弄鬼的刘星禁不住苦笑连连,俊俏的小白脸不停地抽搐着,整个透明得如风如水的身影正一浓一淡地紊乱变幻着,显得极是狼狈。
风不会受伤,更不会死,但却没有人知道风会不会痛。
刘星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很痛,非常痛,痛得无以复加!
肉体化成了风,当然不会受伤,但他的精神却还是个人,有知觉,有感受,虽然这种痛感因为无极天书的缘故被大幅度削减,但是当“风体”被鹰王撕得烟消云散之时,刘星还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刘星不是职业军人,不是特工杀手,他上辈子只是个小混混,这辈子也只是个小痞子,所以他的精神会被痛感折磨得彻底崩溃,实在是一件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事情。
他之所以能一直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骨子里的一股悍性——他一定要亲眼看到那刀疤男在他面前像死狗一样地扑一次街!
此刻,他终于看到了。
刘星非常满意,非常快慰地合上了眼,任由潮水般的剧痛淹没掉最后的意识。
紊乱闪烁的朦胧身影霎时爆碎成亿万粒黑白光尘,如粉雪飘飞,如樱花烂漫,无比潇洒地散入地下河中,随波逐流,最终隐没在温柔如慈母怀抱般的大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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