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鹰开着新买的吉普车,奔驰在祁连山东部的原野上。
鲜嫩的牧草带着清明时节特有的清新气息,铺展在原野之上,就连晴空洒下的阳光也带着三分生机盎然的绿意。
方向盘猛向右摆,吉普“咯!”一声急速转向,避过前面两只出窝露头的野兔,穆鹰继续向着西北的方向飞驰。
“龙脉的主脉在桥山黄帝陵附近算是最浅的了,可也深在地壳八千多米以下,别说以我现在的修为,就是组织一队钻探队都下不去,实在是暴殄天物!幸亏黄帝陵西面这条小型的支流地势更浅,说不定能有所斩获,否则这趟寻龙之旅真的是白忙活了。”
穆鹰在一望无际的空阔原野上大喊大叫了几声,稍微抒发了一下心中的闷气,在副驾驶座上拿过一块面包就啃了起来。他虽然步入先天,却还未到辟谷境界,还需要食物饮水。
忽然,西北方向的山野吹来一阵顶头风,势沉力猛,撞得飞驰中的吉普车整部一震!
穆鹰勉力定住方向盘,这才发现整个原野已经风云色变,整个天空阴沉下来,呼啸的狂风自西北而来,刮起一天花叶草根、沙砾碎泥,噼里啪啦打在吉普车的玻璃窗上!狂风从车门两侧的窗口猛灌而入,扑得穆鹰眼迷耳鸣,全身晃荡,仿佛陷进飓风之中不能自拔,慌忙刹停吉普,竭力摇上车窗。
吉普四周呼呼声大作,烟尘碎屑就像是一重重波涛汹涌的怒浪肆虐在天地之间,不过十秒功夫,穆鹰几乎已分不清南北西东,透过车窗望出去,前后左右也只能望清十多米的地面,再远便是一大团怒龙翻涌般的灰色飓风!
“怎么突然就刮起风来,还要刮得这么凶猛!”
惊疑不定的穆鹰掏出五岳真形图,用先天真气抹去画卷上的灰尘,一团光漩升起,须臾间光漩中央便已显影出祁连山东部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图景,大地化作一片半透明的角质后,地底立刻显现出一团漩涡,按地图比例,位置就在穆鹰西北面的两公里以外。地下漩涡与东面一条龙脉支流相接,随着龙脉支流的缓缓流淌,一股股沉浊气息从漩涡中喷薄而出,宛如给大地装了个呼吸用的气孔一般。
“传说中大地有灵,有生命有呼吸,祁连山东部就藏有一个大地呼吸的风口,在每年的清明前后吞吐地气,应该就是这个风洞。造化神妙,果然非人力所能测度。”
穆鹰看着车外的天空除了沙泥草叶之外,还零零星星地飞过几头黄羊、野兔、地鼠、灰狼,依稀能够看到这些动物在飓风中挣扎呼叫的模样,不禁大呼过瘾。
渐渐地,飓风越来越大,就连穆鹰所乘坐的吉普车都开始“飘飘然”地晃荡起来,惊心动魄,刺激万分,吓得穆鹰合十祈祷道:“阿弥陀佛,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十八罗汉,千万千万要保佑老子这无比虔诚的信徒,从渤海回来后我已经吃了半个月斋了……呃,火腿肠算不算斋?算了,管他呢……这份诚心也算惊天动地,鬼哭神嚎,漫天神佛,各位大佬,千万千万要保佑小弟旗开得胜,长生不老,金枪不倒,股票不跌……”
穆鹰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修道之人,却去拜西天佛陀菩萨,难道自己是身在道门心在佛?
兴许阿弥陀佛刚巧打盹,误以为穆鹰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诚心,就在吉普车堪堪要被飓风刮飞之际,呼啸的狂风竟然骤然停了下来!
吉普车稳当当地压在地皮上,穆鹰却被吓了一大跳:“难道老子真的与佛有缘,投错了道门!”
狂风骤歇,阴霾渐散,刚刚被风刮到天上的沙石草根、黄羊野兔也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实在蔚为壮观。待这阵充满奇幻色彩的杂物雨落完,穆鹰打开车门,走出车外,但见一天阴霾散尽,阳光洒下,原野上尽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杂乱景象,草皮翻起,沙石乱堆,几只还未死透的黄羊正侧身倒在地上,有气没力地蹬着后腿,不知是想发泄心中的无名恼火,还是想早一点花光身上最后一点体力,早死早超生。
“这大地风口吞吐地气当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生干脆。但只吐不吞,气压怎么平衡,没道理啊……”
兴许是穆鹰一张嘴乌鸦味太重,狂风瞬间再起,倒卷西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穆鹰一个不留神险些被刮得扑街,慌忙扑到车里,关紧车门。纵使先天高手,在天地巨力面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蝼蚁并无分别。
这一次的飓风比适才更为嚣张狂放,瞬间已将天地翻涌成一片震耳欲聋的灰色世界,不但是野花杂草,就连草皮都被整块整块地卷上长空,犹如秋风扫落叶般犁过苍茫大地!
这次任凭穆鹰怎么求神拜佛,都无法压住吉普车一阵强过一阵的晃荡飘摇!
来不及以玉刻符,穆鹰只能飞快地找出朱砂、狼毫笔和黄裱纸,运起先天真气,笔走龙蛇,一气画出十八张“泰山符”,拍在车窗、车门、车顶、车底、车座,乃至是方向盘上,但愿能增加少许车重,稳住车身。
穆鹰看着十八张由圈圈点点拼凑而成,闪烁着淡淡土黄光芒的泰山符,真是越看越火,越看越恼,恨不得对天上的师父流云吼上几声。
五年前流云重伤去世后,遗留给穆鹰的几本修真典籍全都是缺张少页的垃圾货,除了炼精化气和火系符箓两部分的内容比较齐全,其它篇章不是前面被撕去半页,就是中间被虫蛀了个天窗,弄得穆鹰堂堂现任的阁皂宗掌门人,除了炼精化气和几道火符之外,便再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法术。
“蓬蓬蓬蓬……”一通乱响,十八张泰山符不过两分钟就已全体阵亡,无火自燃,烧成一阵轻烟,为车厢增添了一股子烧焦臭味。
吉普车终于飞了起来!
穆鹰在离地十米的车中心念电转,飞快地评估着凭借自己刚刚步入先天的修为,如果跳车逃生,能否逃出飓风二三十公里的覆盖范围,但当他看到三头粗壮健硕的牦牛哀叫着、挣扎着、绝望着从后方的高空斜掠向下擦过车身,然后像特技表演一样乘风又再冲回高空的神奇景象,他终于明白,自己如果留在车里,说不定还能守望到机会率高达亿万分之一的奇迹。
没有任何悬念,穆鹰连人带车被这股欺天压地的飓风卷到一处漏斗形的山谷中央,掉进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大地风口!
天旋地转,如同末日临头!
像是被怪兽吞进肚子里一样,吉普车越跌越快,越坠越猛,这种惊心动魄的失重游戏将穆鹰一颗小心肝越吊越高,越揪越紧,几乎要榨出汁来!
黑漆漆的风洞直通大地最深处,轰隆隆的飓风就像是一条灰色的怒龙一般死命地往地底翻滚挤钻,卷得吉普车如同陀螺一般旋转着往下飞坠,纵使穆鹰已经步入先天,也被这阵天旋地转的猛烈冲击弄得在车厢中干呕起来。
往下飞坠了千多米后,头昏脑胀、眼前无数金星乱闪的穆鹰隐约瞥见风洞呈圆桶形的洞壁上多了无数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孔洞,无数沙尘泥屑、野兔地鼠被飓风裹挟着从这成千上万的孔洞中钻了进去,吉普车越往下掉,虽然速度越来越快,但穆鹰明显察觉到车外翻腾卷动的风力是逐渐变小了。
风洞深处这些蜂窝状的孔洞,就像是无数抽风机的管口一样,吞吸着从高空灌下、欺天压地的飓风。
“车子越坠越快,要么跌进地心熔岩,要么撞上地壳土层,都是十死无生!现在车外的风压大减,说不定能跳车搏一搏!”
穆鹰透过车窗看见风洞洞壁飞快往后闪过的残影,估摸着吉普车现在的速度必定是车子从造好的一刻直到今天以来最快的,怕是比飞机都慢不了多少,当即一咬牙,推开车门就往跳!
怒卷的飓风如同大锤般狠狠撞上穆鹰,瞬间就要把他压到洞壁上!
穆鹰全身一震,顶着骨头散架的剧痛,右手运起先天一气大擒拿,幻化出一只黄云大手,拍上黑漆漆的洞壁,卸去大部分撞击力,然后驱使着黄云大手死命揪住最近的一块突出洞壁的岩石,将身体死死贴住石壁,减低风阻,跟飓风耗了起来!
穆鹰积攒了半个月的先天真气被黄云大手狠狠抽取,如同流水般往外涌,逼得他不得不腾出左手,艰难地在巨大的风压冲击下从如意锦囊里掏摸出几颗补血益气的“养气丹”,囫囵吞了下去。
半分钟过去,飞坠的吉普车居然还未传来撞毁的声音,穆鹰心有余悸,狠狠吞下一口唾沫,可惜耳朵里尽是轰轰隆隆的风声,连喉咙发出的咕噜声都被淹没了。
虽然劲风灌耳,飓风压体,但穆鹰仗着突飞猛进的修为还勉强撑得住,可这时候好死不死,三头从天而降的牦牛像天降陨石一样砸向了穆鹰!
“砰!”第一头牛被穆鹰闪过,牛身在岩石上撞成肉酱,随风飞溅!
“砰!”第二头牛撞在穆鹰肩膀上,生生撞碎了臂骨、锁骨和肋骨,痛得他还没来得及哭爹喊娘,先天一气大擒拿幻化的黄云大手已经随风消散!
“砰!”第三头牛彻底将重伤的穆鹰撞离了石壁!
在穆鹰疯狂诅咒着古往今来所有牛类以及牛的所有亲朋戚友的同时,他已被飓风碾压着,卷进了一个风眼孔洞之中!
穆鹰就像是个翻滚的肉团,被飓风推送着疯狂地滚向孔道深处!
不够一分钟,穆鹰就在巨大的冲击中昏阙过去,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无法可想地把自己饱受欺凌、骨碎肉烂、惨不忍睹的肉体彻底送入大地最深处的虎口之中。
…………
…………
一个小时后,狂风骤敛。
在距离穆鹰出事位置东面十公里以外,一座山丘的背风坡下,响起两声逃过大难的沉长慨叹。
在杜三爷和孟希同时罢手,停下“定风阵”的一刹,四周围成九宫格局的二十七面由白银精英打造、画满了符箓图文的令旗里,五面“砰!”的一声爆成粉末,八面旗杆“啪”的一声折成两段,十五面令旗的旗面“嘶啦”一声裂成烂布,直看得两人心惊肉跳,若是狂风再持续十来分钟,兴许两人就搭上直通地府的旅游大巴了!
“师伯,那小子是误入死地,天亡他也,我们终于不用再跟下去了!”孟希在惊怕过后,喜上心头,黑面上飞起无法掩饰的笑意。
“未必!”
杜三爷阴沉地眺望着西北天际,从怀中的如意锦囊里掏出一块巴掌大、两面阳刻着如跳大神般姿势诡异的怪兽图形的菱形玉牌,平放左掌,右手掐诀一指,口中叱道:“穴穴如来穴穴空!鬼神指引南北西东!急急如律令!”菱形玉牌顿时从掌中立起,尖顶朝西北一指。
“那小子还活着!就在西北方十二公里开外!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