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顺妃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孟古青此时竟会为自己与宫人开口求情。
孟古青也不看她,只对着顺治道:“皇上,那畜生发狂,为免再次伤人,确也是留不得。只是如今事情未明,那宫人倒也不急着处置,交由尚方司细细审过,再由皇上定夺,否则若是有什么冤屈在里面,让皇嗣与庶妃平白受伤不说,也恐伤了福祉。”
闻言,顺治转头看了看孟古青,倒也没对她的出言阻止而生气,只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孟古青还未及开口,额伦珠格格此时却在一旁以额触地,不断求情:“端顺妃姐姐素来纯良,断不会是有意伤害巴庶妃腹中皇子的。”只不过翻来覆去的,却只有这一句,引得顺治更为头疼。
然而,孟古青却仿若对她的话丝毫未闻,只继续道:“至于端顺妃,管束不力之罪难逃,事发后又不思悔过,毫无怜悯之情,甚是可恶,就罚了她半年月俸,在自己宫中闭门思过,直到巴庶妃身子好转为止。”
一直以来,自己在这宫中都是志得意满,骄傲不已,今日却因为一个畜生、一个低等妃嫔,便被顺治那般羞辱,然而自己又有苦难言,端顺妃本已是绝望至极。
如今孟古青的惩罚只能算是轻纵,端顺妃知其好意,只垂泪谢恩。
顺治知晓自孟古青入宫以来,端顺妃始终在与她为难,今日里端顺妃落难,却不曾想如此大好的打压机会,孟古青却这般放过。
只是此刻巴庶妃情形不明,顺治心中纷扰,不愿多思,便吩咐全凭孟古青做主。
孟古青倒也不客气,自己本就是中宫皇后,料理后宫分所应当,于是一一安排妥帖。
及至回头看见还在一旁啜泣的额伦珠,仿似刚刚才注意到屋里还跪着这么一个人,便开口道:“额伦珠格格,你拼命格挡有功,虽引致巴庶妃遭受更多撞击,但本心可赞。本宫便赏你佛家七宝珠一串,让你白日无事时,念念经文,求求神佛保佑。”
说赏不赏,说罚不罚,这样的赏赐都是头一回听说,其中的原由确值得玩味。
更令额伦珠惶恐不安的是,孟古青的眼睛就好像能透过一切,看到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心事。
自己是这宫中人人皆可轻贱,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低阶格格,然而还有许多和自己一样不得皇帝宠爱,没有显赫家世的妃嫔与自己作伴,虽然忍辱不言,却也不觉有多难过。
可是那一日,当巴庶妃有孕的消息传遍宫中,她却再也坐不住了。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许多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对于上位者,对于别人与生俱来的权柄与优势,羡慕不已,就如自己对孟古青与佟妃一样,有轻视、有敌意,更多的却是艳羡。
可是对于与自己同处弱势群体的巴庶妃们,便只有满满地嫉妒与怨恨,一样是低等妃嫔,一样是家世零落,凭什么她就能先于自己有孕,获得皇上关注。
所以当铃铛扑过来,当巴庶妃倒地不起时,额伦珠心中早有计较,拼着被铃铛抓伤,也要让巴庶妃落胎。
却不曾想,巴庶妃的肚子竟如此结实,自己计划落空,心中暗骂,面上却不肯显露分毫。
只因自己平日里,展现人前的便是蠢笨与软弱,别人看到的额伦珠,是只能攀附端顺妃,才能在这宫中存活下去,才能有一席之位的无能之人。
可是孟古青,却好像看破了自己所有的心事与盘算,她的敲打,她的不在意,让自己恨得抓心挠肝,却又无可奈何。
故此,听了孟古青如此安排,额伦珠虽心中愤恨,却也只能叩头谢恩。
孟古青却是全然没有理会,移步至贞妃面前道:“至于贞妃,从头至尾,你冷眼旁观,想必最清楚此事细节,那么此事便交由你来主持,有了进展回报给本宫便好。”
孟古青这番反话正说,贞妃听来极为刺耳,刚想要拒绝,孟古青却是先于她开口道:“皇上,臣妾这初初来到京城,汉话说的还不太好,冷眼旁观是这么用的吗?”
顺治也是不喜贞妃在自己面前卖弄那份小心思,便顺着孟古青的话道:“差不多的意思,如羽聪慧,定能当此重任。”
一音定锤,贞妃不能再拒绝。孟古青却是殷殷嘱托道:“你要细细追查,让太医分别查了那畜生与巴庶妃的肚子,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贞妃与太医齐齐领命。
眼见的顺治今晚是要留宿咸福宫,守着巴庶妃,孟古青便准备离开,对着佟妃叮嘱道:“本宫进宫日短,对这宫中的庶务都不太熟悉,佟妃,你一向稳重,咸福宫便有你照管,一应事情,你自可做主。”
大婚之前,后宫便由佟妃管理,如今这般的好机会,孟古青本可轻松收回权力,却不曾想,孟古青竟然有这样的安排,一时间众人更是有些摸不到头脑。
而当端顺妃随着孟古青走出咸福宫时,一时间百味杂陈:“没想到今日竟是只有替我说话,易地而处,塔娜做不到你这份气度与胸襟。”
孟古青的回答却让她几乎气得吐血:“所以你只能为妃,而我是皇后。”
在端顺妃还未反应过来时,悠悠道:“我求情,只是想给宫人一个申辩的机会,不想让她着了别人的道,白白送了性命,至于你,虽对我终有敌意,然而你倒也还算磊落,这事又如此的明显清晰,但凡不傻的,都能看出来个始末。所以,求情,真的只是顺便而已,我倒是没得那份闲心闲情,去与你修好。”
听了这话,端顺妃也不生气,只是此时好像才真正的认识了孟古青,原来这宫中有话不好好说的不仅仅是只有那个人。
而后,对着孟古青行了一礼,便带着宫人匆匆而去,也不理跟在后面,意欲追赶的额伦珠格格。
孟古青却叫住额伦珠,在她耳边轻轻道:“额伦珠,与其时刻想着踩着别人往上爬,倒不如自己做个梯子,本宫还能看得起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