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去哪儿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也不带个人。”雨霰走出屋子,见到了独自一人回院的冷湮洐,刚刚找了他许久,院里的侍女说是给大公主请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冷湮洐抬眼见是雨霰,笑了笑:“我没事,去冰凝院中看看。”
“主子,刚刚去的也就罢了,现在已经快到吉时,公主要备嫁了,父兄是不能与她会面的。”雨霰提醒道。
“我知道,双颜那边呢?你现在陪我去看看吧。”冷湮洐抬起刚刚踏进院的脚,又走出了院子,唤上雨霰想去看看水双颜,谁知被雨霰拖住:“主子,水姑娘那边,黄昏时我已经去过一趟了,好得很。她让我们今夜还有明早都不要送她,徒增感伤。而且,水姑娘是以大公主的贴身侍女去的,虽有名无实,但按规矩,也是不能见新嫁娘父兄的,不吉利。”
冷湮洐并不知道这样的规矩,无法,只有又进了院,轻叹了一声。
“主子,莫要担心,水姑娘去去就回来了。不过从前可不见主子这样挂着一个女子呢,就是之前的泗儿姑娘,主子也不曾这样呢。”雨霰说着取笑起冷湮洐来。
冷湮洐原本走在雨霰前头,听闻此话停住了步子,站在夜晚的院中,院中凛凛的夜风,冷湮洐的白袍宽袖灌满了风,脸色凄然:“我与泗儿,只能说是两小无猜,谈不上什么爱意。我与双颜,才是生死相许。”
雨霰听见这话也感慨良多,水姑娘和主子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水姑娘也险些失了性命,好不容易主子登了位,两人的境况也好了些,那水姑娘又说要去烈焰岛寻什么亲。
寻亲?能到烈焰岛的,都是这府里的人,那么水姑娘要找的人也就是二十年前这府里的下人,或是,主子……
雨霰回想每次问起,水姑娘总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看来她要找的人,远不是一个下人那么简单。
“薛将令,你怎么还在这儿呢?!”见今日与他切磋了一整日武艺,刚刚才说要离开的薛潜此时站在门厅处有些失神,刚刚出房来找雨霰的况海阔有些奇怪,唤了他一声。况海阔的嗓门奇大,此时一声叫唤,也惊到了门厅外院子里的冷湮洐二人。
雨霰回过头,果然见着薛潜站在他们不远处,应是有好一会了,那刚刚主子说与泗儿的事,也让薛潜听了去吧,薛潜此刻好似隐隐有些愠怒,看得雨霰心中不安。
冷湮洐也转身看见了他,但他并不像雨霰那般想,只是看着他,待他过来行礼。
一直听着两人谈话的薛潜此时见冷湮洐看着他,走到他面前,有些不情愿地抱拳稍屈了屈身道了声:“岛主安康……”
“你一日都在这儿?除了与海阔谈天,薛将令应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办吧?虽然岛上已经未有战乱数百年,但防范于未然这种话,薛将令还是谨记于心比较好。”冷湮洐看了他一会,出声说道。
薛潜直起身子:“岛主教训得是,是我失职了。明日开始,定重新整合操练岛兵,力争精良。”
“这样最好,很晚了,好在将令府与岛府隔得很近,薛镇令先回去歇着,明日晨起还要护公主上船。”冷湮洐挥挥手,命他退下,薛潜答了声是,出了院。
一夜过去。
天灰蒙蒙的,夜露还未散去,早春的清晨还是凉得透心,水双颜被锁在屋里,身上是大红的嫁衣,长发只是挽着垂髻,侧处别着金流苏冠饰,十分简单。因是侧房,所以只有霞披没有凤冠。
她蜷缩在床角,手脚已被粗绳缚住,嘴里也塞着布团,脸上原已画好的艳妆,此刻被泪水涮花,已经重画了好几次,可是水双颜的泪水像是止不住,一次又一次将妆弄花,最后替她上妆的侍女也放弃了,任由她哭就是了。此刻那花掉的浓妆,加上她那丑貌,看着有些骇人。
两个侍女与喜娘守着她,心中都纳闷怎么那烈岛主喜欢这个丫头,那源夫人也好意思将这样的丑女送给烈岛主,不是失了冷岛的面子么?听说这丑姑娘还是岛主心仪之人,真是不明白现在的主子,是不是看厌了美人,倒欣赏起这样的丑女来了?
“该上轿了……”萦潆推开门走了进来,水双颜见到她,眼里现出惊恐。
“水姑娘怕我?当日在御冷院在追云院怎么不见你怕我?你若是那时怕我,今日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萦潆看这水双颜惊慌的模样,心中再痛快不过。
“姑娘,轿子在院子里候着了,赶紧出来吧。”门外的汤小六提醒道,萦潆点点头,几个人将水双颜半推半抬着出了房门,费了好大力气才上了那顶软榻小轿。
而待雨院这边的轿子与水双颜的轿子大不相同,民间女子明媒正娶且需八人大轿,何况堂堂大公主,嫁的又是一岛之主。只见停在冷冰凝院门前的轿子足有平常人家的卧房那般大,轿顶翘起的四角雕着展翅的凤凰,凤凰嘴中衔着孩童拳头大小的宝珠,轿门未以布掩,而是两扇镂空的雕花木门,轿墙绘着五彩龙凤游于祥云之间,这偌大的轿子已不是人力能够抬起,只在轿底安了四个轮子,停可静放,行则由前面的十六个礼夫同力拉行,场面何其壮观。
这也是为何水双颜乘坐的软榻小轿跟着这大轿之后也不轻易被人察觉的原因。
而薛潜骑着高头大马前前后巡了几遍礼队,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刚要策马到礼队前头护队登船时忽然发现了水双颜的轿子。
“轿中是谁?”薛潜问轿旁的侍女。
“是…是…是水姑娘。”侍女踌躇许久才将话说出来,一脸怯意。
“水姑娘?水姑娘为何坐在轿中?这不是新嫁娘的婚轿么?”薛潜认出了这软榻小轿是民间大户人家侧房进门坐的小轿,水姑娘坐在这轿中,难道……
“奴婢……奴婢不知。”侍女不敢说出实情,源夫人和萦潆姑娘已经百般交待不可说出。
薛潜一脸狐疑地前后绕了几圈,终于离开到了礼队前头。
水双颜,你若真的是当做侧房被远嫁,也是你的命。我们泗儿的命就是为那对她“没什么爱意”的冷湮洐送命,你的命,就是被那与你“生死相许”的冷湮洐当做礼物送给那个暴君。
怪不得我。
水双颜坐在轿子中,听见轿外薛潜的问话声,原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没想到又听见他策马带队的声音。
绝望的水双颜又想起临上轿前萦潆的一番话,连泪也流不出了。
你以为我和姑母今日这样的做法,湮洐哥哥不知道么?湮洐哥哥固然喜欢你,不过喜欢的只是你那一身神术,只是要利用你罢了,凭你这样的样貌还想伴在湮洐哥哥身旁?就算与你有那么些许情意,百官也不会认同,岛民也不会认同,你觉得湮洐哥哥会因你舍弃整个冷霜岛么?你觉得湮洐哥哥身为一岛之主,会不知你被人绑上了轿么?痴人就少做梦吧,梦醒了就是你这样的下场。
萦潆得意的笑脸与言语一遍遍环绕在水双颜眼前,耳边,脑里,让她浑身像是落入冰窟般寒冷。萦潆说得对,冷湮洐不可能会不知道她现在的境遇,既然他无动于衷,那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放弃她,将她当做礼物送予了烈岛岛主?
梦醒了,就是这样的下场。
若你这样无情,当初为何还要把我牵扯进这场梦?你不离,我就不弃,既然你离了,那就莫怪我弃了这份情意,今日开始,你与我再无瓜葛。
“主子,礼队上船了。”雨霰在泗湮阁上找到了冷湮洐,见他站在从前弹琴的窗台前,背影都透着怅然之意,雨霰摇摇头上前跟他说道。
冷湮洐闻言点点头,并未言语。
上船了,走了。
三月之后,我等你,岛主夫人之位,除了你,无人能及。
双颜……[[[CP|W:541|H:235|A:L|U:http://www.*****.com/?chapters/20108/19/1656800634178451338885000930299.jpg]]](这是冷霜卷的最后一章,明日开始,烈焰卷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