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追云院上下一大早就忙开了。
特别是雨霰,因为主子这次出府只带了她和水姑娘还有那况海阔,其他小厮侍女一律留在院中。这样雨霰不只要收拾打点好出行一行人的物品,还要安排好留在院中这么些人的生活。
忙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坐上了等在侧门的马车,院里其他侍女小厮三三两两散在马车四周,准备给主子送行。冷湮洐不喜兴师动众,并未告诉别人启程具体时间,还特地从侧门出府。
“少岛主,我有一事相求。”水双颜将手中的包袱递给马车上的雨霰,自己却没有上车,反而绕到了最前边的冷湮洐的马前。
冷湮洐的青玉骏马被忽然跑出的水双颜惊吓到了,嘶叫着提起了前蹄,尘土飞扬间蹄脚几乎触及了站在前面的水双颜,水双颜惊慌间也不知闪躲,看着那青玉骏马的蹄子直直朝自己踢来。
电光火石间,冷湮洐扯紧缰绳猛地向旁一拉,硬生生将那青玉提起的半个马身换了方向落在了地上。又抚了抚青玉雪白的鬃毛,随即跳下马来,将一脸惊恐呆愣在原地的水双颜拉到一旁。
“吓坏了吗?没事的,青玉从小就随着我,性子暴烈了些,不喜欢有陌生人靠近我。现在没事了,怎么了?什么事?”冷湮洐不顾身后众人的眼光,只是温柔地望着水双颜问道,还抬起手替她撩了撩散落在双颊的发丝,又轻轻替她弹去身上刚刚沾上的灰尘。
水双颜看着身后众人狐疑的眼光,尴尬地避开他的手,欠欠身子,说道:“少岛主不知能不能让我回一趟家中,见见久未碰面的爹娘?奴婢家在水家村,我们往南岸路上正好要经过。”
冷湮洐望着平日里咋咋呼呼,对他没大没小的水双颜今日与他说话却这样拘谨,还自称奴婢,微微蹙了蹙眉,但也没有问她,只是点点头,应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恐怕要待到从南岸回来的路上才能回去那水家村。现在最要紧的解决南岸的渔荒,解决了,什么都好商量。”
水双颜虽有些失望,但身为个下人,也不能逆了主子的意,唯有应了声“是”,扭头上了马车。
冷湮洐知道她心中不快,但也无奈,后面站着全是院中的下人,若是他当众允了这件事,那日后人人都说要回家见见爹娘,不是坏了府里的规矩,这个傻丫头,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
他踏上马镫,身子轻轻一跃,上了马,朝况海阔挥挥手,夹紧马肚子,策马出府。
“水姑娘,莫要不高兴,刚刚那情境,院里下人都在,主子若是允了你,下人们就以为追云院可以不守府里的规矩了。主子平日对下人虽然宽厚,但规矩始终是规矩,不能坏了。”雨霰见水双颜有些闷闷不乐,开口劝慰道,其实心中对这水姑娘的做法有些不满,总觉得她仗着主子格外的恩宠就不知分寸了。
水双颜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太过思念家中的父母罢了。”
“水姑娘,这府里上上下下有多少下人都是老死在府中,进府一辈子,都忘记家人的脸容,若是人人像你这般,不是自己找了那不愉快来承受?何必呢?”雨霰心中的不满又加了一分,撩起车窗处的绢布,望窗外的景色,好像不愿再说话的样子。
水双颜也听出她言语间的不满,心中忐忑,怪自己不懂事,让少岛主难做不说,还惹恼了雨霰姐姐,不敢再说什么,反而撩起另一边的窗绢布,看起了另一边的风景来。
哎,也罢,赶紧解决了那南岸的事情再说吧,怎么这样的时刻还惦念着自己心里的小愿望呢。
水双颜刚要放下绢布,收回目光,却见冷湮洐的青玉出现在了车窗处,抬眼一看,冷湮洐对着她微微地笑,眼里有些抱歉。
他仍是一袭白衣,脸庞若玉,只是今日摘了那玉明冠,只将头发全都梳高扎成了平民公子式样的发髻,宽大飘逸的长袍也换做扎束四肢腕处的褂子,便于骑马赶路,虽没有之前见着那样的神人之姿,倒也是英姿勃发,俊秀非凡。
水双颜望着他出神,良久,也对他微微一笑,掩下了绢布。
“水姑娘。”
水姑娘刚刚缩回身子在车内坐定,就听见雨霰唤她,雨霰不知何时也掩下绢布坐回了车内。
水双颜忙回道:“雨霰姐姐,有什么事么?”
雨霰笑了一笑:“主子好看么?”
水双颜听闻这话知道刚刚失神的样子被雨霰见着了,脸红着辩解:“不,不不,姐姐误会了……”
“水姑娘应该知道主子对你的心意,就像当日我在书房与你说的,或者你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在主子成了岛主之前,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你知道应当如何做吧?”雨霰将随身带着的手绢漫不经心地拿在双手把玩,粉色的手绢上绣着精致的图样。
“我知道,姐姐放心。”水双颜垂下脸,不再言语。
车内一片寂静,唯有车子行在路上磕碰着的声音。
“海阔,按我们的脚程,该走上几天?”冷湮洐见水双颜掩下绢布不理他,只好向前走一些与况海阔齐驱。
“主子,依我看,恐怕至少也要六日。”况海阔答道。
冷湮洐听见这话训到:“出行前就说了,出了府就不要主子前主子后的。”
“是,公子。”况海阔憨憨一笑,确实是忘了主子的交代了,一时口快。
虽然车子行走声音颇大,但那况侍卫的声音浑厚洪亮,嗓门奇大,在车中的两人也听得十分清楚。
雨霰听见那样的大嗓门嗔道:“那粗人,这样的大嗓门,怎么教也不听。”
水双颜早就看出况侍卫和雨霰之间的情意,听见雨霰的嗔骂,掩嘴偷笑,心中想想况侍卫的话又觉惆怅。
往南岸,要走六日,若是解决事情又要三五甚至十几日,回来又是六日。
水双颜在心中数着日子,只盼着能赶紧回家。
只是谁也料不到这一路又多了些是非,到那南岸,更是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