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得意张管家被自己逼出了情绪,但秦威脸上的笑意只维持了一秒钟,马上挤出几分轻蔑,不屑地说:“证据?张管家,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很多事情不需要证据,只需要结局。这可是你们教我的!”
“你这话何意?”张管家又一次抬头了。
“何意?”秦威笑了起来,听得林天浩毛骨悚然。
“你不要忘了,你的伤是当家的治的,更不要忘了,你三弟是山庄一手培养的……”
“张管家,你们张家的结局是在陈家颐养天年,享尽荣华富贵,可我们兄弟呢?我们的父母呢?”
“你到底是谁!”
张管家终于问出了与太夫人同样的问题,秦威没有答他,因为许大人还没给他答案。他推着轮椅向张管家靠近,直视着他眼中的错愕,以及难以掩饰的些许慌张。
秦威淡淡地笑着,心中又多了一份把握。他退了两步,整理了一下衣服,平静地说:“你说得没错,我的伤是陈当家治好的,我会还他这个情,但在这之前,我要所有人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诅咒,‘无名医书’的诅咒!”见张管家骇然,他又补了一句:“忘了告诉你,后院还有一个碳炉,完好无损的,足以让所有人再次看看什么是痉挛,什么是窒息,什么是粉红色尸斑!”
秦威强调了“再次”二字,张管家却似被钉子钉住一般,一动不动,说不出一个字。吩咐完捕快好生看守着张管家,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秦威便同林天浩出去了,心中细细思索着如何让真正的罪犯自己认罪。
雨依然没有停,林天浩推着轮椅,对秦威愈加迷惑,“你刚才对张管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问。
“其实我没什么意思,胡说八道而已,不过……”他耸耸肩,笃定地笑着,“他们心中有鬼,肯定听出什么名堂了。嗨,若不是这样,他们又怎么会纵容凶手呢?”
“你的意思是,张管家知道凶手是谁?”
“这倒不一定,不过他们肯定明白诅咒是怎么回事。”
“他们?”林天浩重复了一次,她听得非常清楚,秦威用的是复数。
不过任凭她怎么追问,秦威再不肯往下说了,只是说,他要先去看看吴老爷是不是属于“他们”之一。
因为吴老爷的院子与张管家所居的偏厅离得很近,两人没走几步便听到了吴文博夫妇与捕快的口角。听起来似他们想去探望吴老爷,却被拦着。
“……父亲为陈家做牛做马,现在竟落得全家被软禁的下场,这还有天理吗?”
随着吴文博的叫嚷,紧接着是他老婆的劝慰,让他少说几句,还说他们问心无愧,最多以后离了陈家,下山便是。
听得出,两人都十分愤怒。秦威想想也是,无辜的人无缘无故被捕快看守着,任谁都会不满,那些闷声不吭的才是可疑的。他示意林天浩改道,先去吴文博那里瞧瞧。
他们刚靠近西厢,原本敞开着的房门“嘭”一声就被关上了。秦威笑笑,对着林天浩说道:“天浩,我们两兄弟好心,居然就这么吃了闭门羹,看来这闲事不管也罢,反正死的人不是姓吴,就是姓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陈当家治好了我的腿,他日陈小少爷,吴小少爷出了什么事,我们去鞠一躬便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话音未落,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吴文博夫妇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秦威指了指屋子,见他们让开了,便与林天浩进去了。他们的房间与陈仲瑞的并无多少差异,看起来吴家在山庄确实挺受重视的。再想想也应当如此。虽然彩虹山庄以医术著称,但真正能赚钱的还是药材。现在山庄的药材生意全都是吴老爷父子打理,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心,那么吴家的人应该比陈家更有钱。
想到这层,秦威忍不住打探,“俗话说,出嫁从夫,前几日太夫人怀疑吴老爷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陈家的钱可都是吴老爷把持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文博马上怒了,不过他刚想再说什么,便被老婆拉住了。
“林公子,你刚才是不是说少聪,还有雨泽……”吴夫人满脸担忧。山庄的命案一桩接一桩,现在他们又被软禁着,她本就十分担心儿子,听秦威说“鞠躬”二字,早已慌了神。她恳切地行了一个礼,焦急地说:“林公子,如果你知道什么,还请直言……”
“这‘直言’二字是我对吴少爷说才是。”秦威用眼神打量着吴文博,缓缓问:“吴少爷不觉得,所有事情的开端都是从令妹嫁入孙家开始的吗?”
“这关二娘什么事!”吴文博冷哼一声,气呼呼地坐下,“二娘死了多年,你不要污了我们又辱及二娘。”
“相公!”吴夫人推了丈夫一下,又对秦威行了一个礼,说道:“不瞒林公子,自从太夫人赐酒与公公,我和相公只想带着聪儿离开山庄……”
“我也不瞒夫人。”秦威对着吴夫人行了一个礼,“我和天浩也想离开,可许大人说了,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能踏出山庄半步。”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又行了一个礼,“吴少爷,吴夫人,在下承了陈当家的恩,也想还了这份情,所以还请两位据实以告。当年吴二娘为何突然放弃了当家之位?”
秦威说得诚恳,但吴文博依然冷着一张脸,被老婆推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说:“我确实不知道,要我说什么?”
“若是论医术,当年的众人,谁高谁低?”
“医术岂可只凭高低而论!”吴文博不瞒地瞪了一眼秦威。
“那我这么问,当年如果没有陈老爷的遗书,谁应该继承当家之位?”
“这个……”吴文博摸了摸脖子,又看了一眼秦威,似乎有些犯难,“若单纯论天资,应该是大姐,只不过师叔说,大姐过于急功,少了二娘的仁心,所以……”
“既然两位吴小姐都具有学医的天分,想必吴少爷也是不差,您就不想要当家之位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文博的不满在意溢于言表,许久才叹气道:“罢了,罢了,我也不再隐瞒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一使劲,他的右手连同筷子开始微微颤抖。
这次秦威是真的惊讶了,吴文博居然与他一样,伤了右手的筋脉,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把脉,无法握刀,更无缘当家之位。
“怎会如此?这是何时的事?”发问的不是秦威,而是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