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柳绵掩面,反正三个将血凑在一起时说的话,她就没听懂过,没想到战术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还能用在教育体系里。当下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未央去了风清绝的书房“三愆斋”。“小小姑,什么叫抑战?”
“就是一直压制你,那你累积孤愤,到时候碰到对手就直接出离愤怒,爆发。其实和哀军必胜是一个道理吧。”
“那你们告诉觉炎,他不就不会出离愤怒了?”
“一样,”她按按小外甥女的脑袋,“那小子就不晓得什么叫出离愤怒,太温吞了。住在家里那么些年,吃亏的总是他,但我就没见过他发火。”
说话间两人到了三愆斋。师出无名,小小姑能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去,她还是只能贴在墙根听墙角。未央也是藏不住话的,一进门就是单刀直入直捣黄龙:“哥哥今天待觉炎如此,可是朝中有大事要交予他做?”
风清绝叹了口气,“心太善。这样的人,怎么投在我们家里?若是他今天冲上二楼来扇我一耳光,我倒还放心些。”
“觉炎性子缜密,不会做那么冲动的事。”
“这是兵家当说得话?不是说缜密不好,是孩子缺了血性。我家的儿郎,是要领着天下男儿去建功立业的,温温吞吞的性子,怎么把王旗插上诸侯的城头?”
“诸侯?可是幽王世子还朝?!”
没有答话,风柳绵猜他大概是点头了。房中一时间只有喝茶倒水的声音,想来碰上父亲,小小姑也是要狗腿一把的。半晌,才又听到父亲缓缓道:“是个棘手的事。按祖制帝都只能发三千兵马,但幽国朝堂现下是被曲桓诚把持着。这条毒蛇盘算了十多年才坐上那个位置,现如今要把他赶下来,不是易事。所以我们行了险招,虽则有可能两边不讨好,却能避免一场恶仗。觉炎如今负伤,一路只能坐车避人耳目,即使是开战,也是被小心护在阵后,到时候可以作一支奇兵。至于小熠……只要告诉他听觉炎的就是了。”
“嗯,小熠的性子,冲锋陷阵之时不管不顾的,也只有觉炎镇得住。”
风柳绵在墙根处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家里人怎么说起杀人都像说切瓜似的。一个不留神,脚上踩到了尖角小石子,疼得直嚎。里头的人轻笑:“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小畜生。”她无法,又不敢进门去,只攀着门框探出半张脸,细细柔柔地喊了声“阿爹”,那叫一个三从四德的大家小姐。若是柳一夏高长薪在这儿,绝对不会承认这就是那个浑身散发着微妙欠揍感的家伙。
风清绝微微眯缝了眼看着女儿,向她招了招手。她见他喜怒不辨的样子,就亦步亦躇往书桌那里靠,还不忘挨着小小姑。但不知他怎样一揽,她就被打横抱到了膝上。然后就听得上面的人悠然道:“衣服料子倒不错。”
风清绝一边赞叹柳一夏的审美,一边剥着女儿裤子,三下五除二风柳绵就觉得屁股一凉。他优哉游哉地在上头印上几个手掌印:“女孩子家怎么一点矜持都不懂,随随便便就跟着男人回家去,传出去如何是好。长薪也就算了,若是柳四这种白面小生,你不要给我领回家来,听到没有?”
风柳绵趴在父亲膝上挂着眼泪鼻涕,软绵绵得像蔫了的小花,心道还好还好,原来是怪我交男朋友不慎,于是嘀嘀咕咕:“柳一夏有什么不好?”
风清绝又印上一个:“要能打的。不能打,进门我就打断他的腿。”在他眼里,什么不三不四的小后生敢动他女儿一根指头,门都没有。可怜河东柳氏世代勋贵,碰到这么个邻居,连嫡系的子孙也成了“不三不四”。
他手一松,她就赶紧爬起来攀着他的脖子,黏得那叫一个紧,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那个纯良,让风未央看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她小外甥女从小就贱得要命,大人越是打,她越是拉着衣角不肯放,一边挨着一边哭哭啼啼往大人脖子上吊。此刻就是猴急地叫着:“阿爹,阿爹……”
“成天阿爹阿爹叫叫,有饭吃了!”风清绝狠狠在她光滑的粉臀上掐上一把,然后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口。
风柳绵但见父亲在灯下挑着唇角似笑非笑,只抽着鼻子委屈道:“我寻夫君,又不是找打手。再说了,我夫君,就是你女婿,女婿就是大爷。反正,你好好待他……”
风清绝损她:“哦?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人还没找着,就先来我这下下马威了?我可不等着他养老——说来,可是真喜欢高家那小子?”
风柳绵提着裤子在他膝盖上哼哼哼乱用鼻子出气:“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其实他和柳一夏是相好,我看不得有人拆鸳鸯,才帮他们做了回假!”
“什么!”风未央仔细回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捧着脑袋叫嚣:居然在她的眼皮底下出断袖。相比之下,风清绝要镇定得多。他蹙了眉头,低头看着怀中妆容精致的女儿。暗暗地烛火里,两张脸奇异地重叠在一起。
心叹,连嗜好都一模一样……
“好端端地,不准说人家,”他低头捏着她的下巴严肃道,“更不能把人家掰弯,坏我军武之风!”
她一怔,心想阿爹居然还知道弯,随即大彻大悟那是阿妈的余威尤烈:“阿爹你这就不知道了。世界上最强的军队出自底比斯,因为他们断袖;后来打败他们的人叫亚历山大,又是个断袖。说明断袖的军队是最强大的军队,只有断袖才能打败断袖!”
“啪啪啪!”
当晚,风未央好死不死地跑到她厢房来数手掌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