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冷冷道:“宝二爷这话可笑,你我已经形同陌路,哪里有什么情怀可叙?”
宝玉见她言语决绝,脸上的笑容登时挂不住,后退了一步,露出深受打击的神情,口中喃喃道:“林妹妹,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这些天,我一直想着你,我还想到主意,怎么娶你进门呢,你……”
黛玉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你的心思,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想跟你说一声,我已经离开贾家,你有什么想法我管不着,但你若是想算计我,可就打错算盘了。”一拂衣袖,旋即道:“宝二爷既已有约,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宝玉登时面如死灰,满脸的无法置信,默了一会儿,伸手去扯黛玉的衣袖,口中道:“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李耀早看得不耐烦,哪里肯容他拉扯黛玉,径直将他推开,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林姑娘既然让你走开,你若要死赖着,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他虽然只用了三分力,宝玉却被推得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宝玉的小厮见状,自是吃惊,忙一起拥上来,两个扶住宝玉,另一个则是茗烟,含怒对李耀道:“你这汉子好大胆,竟敢冲撞堂堂国舅爷,也忒大胆了。”
李耀丝毫不惧,冷笑道:“我胆子不及你,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真正的国舅爷却是见过的,跟你主子可一点都不像。你们这些算是什么东西,竟也敢自称是国舅爷?”
雪雁也深恨宝玉纠缠不休,接口道:“李大哥有所不知,这是荣国府的宝玉少爷,因他姐姐在宫里当娘娘,素日里一直是以国舅爷自居的。”
李耀这才明白,冷冷道:“不过是出了个娘娘,就敢口出狂言,这般家教,真叫人笑话。”
宝玉听了这番话,脸色变了又变,他并不蠢,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宣之于众的,不然就会惹来大祸。
想到这里,宝玉瞪了茗烟一眼,辩白道:“国舅的话,是下人说的,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李耀眼色深沉,不耐烦地道:“你这些假撇清的话,我才难得听。”伸手扬了扬钵子般大小的拳头,一字一句道:“我只告诉你一声,今儿个有我在,你休想拉扯林姑娘,若是此刻走了,我就不追究,不然,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什么公子不公子的。”
宝玉的小厮见他身材魁梧,又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都吓得身子发抖,连与他目光相对都不敢。
宝玉领教过他的厉害,也吓了一跳,不甘心地望了望黛玉,却见黛玉已经撇过脸,显然是半点都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宝玉心中一阵酸楚,仿佛压着一块大石一般,但到底不敢与李耀针锋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悻悻走了,几个小厮见状,忙灰溜溜追了上去。
待宝玉走后,一直默默不语的贾环低垂着头,转身也要离开,黛玉见状忙止道:“环兄弟请留步。”
贾环一脸错愕,回头道:“林姐姐有事吗?”
黛玉轻轻点头,徐声道:“今儿个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这附近有个酒楼,不如我们去喝杯茶,闲聊一番,如何?”
贾环更是吃惊,瞪大眼睛,半日都没有开口说话。
黛玉看着他,淡笑道:“环兄弟,我知道,你我素日并无来往,我突然来找你,你心里一定有疑惑,但是,我对你绝无恶意,相反,我是来帮你的。”顿了一顿,收了笑容,声音中多了一丝凝重:“刚才宝玉是如何辱你的,我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想继续过那种日子,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如果你想改变自己的处境,将之前所受的欺辱百倍千倍还回去,你就跟我走。”言罢,明眸流光,凝在贾环身上,再不发一言。
贾环脸色变了又变,眸中依次闪过疑惑、不甘、希冀,最后终于咬着唇道:“如果林姐姐不是在说大话,我跟着林姐姐走一趟又何妨?”
黛玉见他如此应答,暗自一笑,温然道:“环兄弟请随我来。”言罢,扶着雪雁飘然往外走,李耀、贾环在后相随。
一行人步到之前春纤等人落脚的茶楼,春纤忙迎了过来,黛玉便命她找伙计要一个雅间,好与贾环安静叙话。
黛玉叫了几样精巧点心,又让伙计泡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留了雪雁、春纤在房中伺候,方请贾环坐了。
贾环瞥着黛玉,眉头深锁,迫不及待问道:“林姐姐突然离府,原因我一点都不知道,今天林姐姐说是为我而来,到底所为何事?”
黛玉微笑不答,只解下面纱,让雪雁给他斟了一杯茶,柔声道:“既来了茶楼,自是要喝茶的,环兄弟且尝一尝,看这茶是否合心意,若是不喜欢,我再让人换一种送上来。”言罢,自己也端起茶,慢条斯理品了起来。
贾环闻言,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喝了两口茶,向黛玉道:“茶自然是好的,不用换了。”叹了一口气,声音中透出怅然之意:“素日里送到我和姨娘那里的,都是些茶末子,这样的好茶,我还是第一次吃到。”
黛玉微笑道:“这个算什么?只要环兄弟出息了,连贡茶也不在话下。”
贾环眼睛发光,盯着黛玉道:“刚才林姐姐说有法子改变我的处境,难道林姐姐有心要帮我?”
黛玉凝眸看他,须臾摇头,一字字地道:“你错了,能改变你处境的,只有你自己,我帮不上什么忙。”
贾环一脸疑惑,皱眉道:“林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温然道:“我的意思是,我能给你指一条路,但是,最终是否能成功,却是要靠你自身的努力。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我便与环兄弟开诚布公,爽爽快快谈心事好了。”
娇美的脸颊上泛出一抹浅笑,从容道:“当初我住在贾家时,你过的什么日子,我虽常在深闺,也是略知一二的。你是贾家正经的哥儿,但因是庶出,一直不被人重视。在老太太心中,你似有若无,连宝玉一根头发都及不上;在二太太心中,你是会分薄宝玉家产的人,唯恐哪天你出人头地,所以凡事都压着你,刻薄你们母子,我说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