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出乎意料,让人无法置信,但是,他的神色,却让人不能不信。
黛玉沉浸在心事中,沉吟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叹道:“我今日方知,对于世子,我并不怎么了解。”
李明佑淡笑,温声道:“你不了解,我说了,自然就知道了。你若是还想知道别的,我愿意一一道来,绝不会有所隐瞒。”
黛玉摇头,示意自己知道的已经足够了。
李明佑自是没有勉强她问下去,只是静静凝睇着她,眸中有有无数的柔情蜜意,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小心翼翼问道:“我对玉妹妹之心,玉妹妹已经是尽知了,此生我只中意妹妹一人,不知妹妹是否能看在我真心实意的份上,放下往事,给我一个机会?”他说完,便是紧张看着黛玉,虽然勾起唇角,然而,神色间的紧张忐忑,却是无法掩饰的。
黛玉在他的凝视下,只觉得心跳得厉害,砰咚砰咚,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急,竟是连声音也能听到一般。
看着他的脸颊,之前的记忆从脑海里一一浮现,时而,他笑得灿烂,时而,他笑得诚挚,时而,他笑得狡黠。
时时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脸上的神色,与他对自己的心思,是契合的。
沉默了很久,黛玉听到自己道:“世子今日一番话,我很是感动,之前的事情,实在让我冷了心,我没有再爱一次的勇气。”
李明佑听了,自是有些失望,然而只是沉寂了一小会,便如常微笑:“没关系,你没有勇气,我有,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相信,我是真心实意,想与你携手一生。”
黛玉听了这番话,心中一软,几乎落下泪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呐呐道:“事到如今,索性将话说开了,其实我不愿沾惹****,除了被往事所伤之外,还因为我是一个小性子的女子。我品读诗书,最爱的是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最向往的是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在我心中,我所爱的人,只能爱我一个,娶我一个,与我一起终老。我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心愿,是惊世骇俗的,所以,我并不信,有人能容下我这样心胸狭窄的女子。”
李明佑听了这番话,不但没有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反而微笑道:“我不觉得你心胸狭窄,反而觉得欢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止是你的心愿,遇上你之后,我亦有如此之念。”
黛玉错愕,失声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明佑的俊脸沐浴在明媚若金的阳光中,别样迷人,声音温煦入耳,“在遇上玉妹妹之前,我恨透父王的薄幸,便是一心想寻个情投意合之人共度此生,之后遇上玉妹妹天仙一般的人物,心中自惭形秽,更是觉得,若能得玉妹妹芳心,当是三生有幸,若不一心一意对玉妹妹,只怕会天打雷劈。”
很多时候,世人并不知,自己会爱一个人到什么程度。
到底有多爱,是要在遇上那个人之后,才会明白。
在黛玉身上,无疑有那种只要能得到,为她舍弃天下女子也心甘情愿的魅力。
故而,李明佑虽是初次与爱情狭路相逢,却在很短的时间,就认清了自己的心。
听了李明佑也向往一心一意的爱情,黛玉一时心潮澎湃,心扉仿佛被温暖的春风软软击中,几乎要落下泪来。
闺阁女子,心胸皆是极小,一心期盼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心思,却从未跟人吐露过,一则,是因害羞,二则,却是因她已经看透世情。
在这样男尊女卑的时代,只要家有余财的男子,都想要三妻四妾,且将此看做顺理成章之事。别的不论,就拿宝玉而言,在没成亲之前,就先纳了袭人,府中略有些姿色的丫头,他都是要招惹的。
世上多的是坚贞女子,痴男却是寥寥可数。
黛玉并不敢相信,这个世上,能有用情专一、矢志不渝的男子。
然而,此刻李明佑在自己面前从容而立,以徐缓却坚定的语气,将心声慢慢道来,让她震撼而感动。
这一刻,李明佑的话溅入黛玉的心,黛玉咀嚼他话中深意,柔肠百转,竟是无话可说。
黛玉静默,李明佑亦静默。只闻得窗外有寒风从树叶间吹拂而过,漱漱入耳。
两人沉默的瞬间,一个是眉眼如画的红妆佳人,一个是翩翩潇洒的俊逸少年,落入春纤、雪雁眼中,仿佛一幅绝美绝配的画儿一般。
良久,李明佑还是先开口,含着清浅笑意道:“弱水三千,取一瓢饮,也许之前的我,心中虽然有那样的想法,但那信念,并不算坚定。但是,见了你之后,我一直都觉得,如你这般的女子,只有最坚贞的爱情,才能配得起。伤了一次心,是因遇上的,不是对的人,不能护你周全,不能给你四时明媚,反而让你痛彻心扉。如今,有人愿以生命起誓,一心一意呵护你,为你遮蔽风雨,予你四时明媚,让你平安喜乐,而这一切,皆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说到这里,眼中有明朗的火簇涌现,声音中皆是期盼,甚至带着恳求:“玉妹妹,你当真不愿吗?当真要将我拒之门外吗?”
黛玉只觉得他的眼神和言语,一点一点击在心头,令她在瞬间迷乱,仿佛,还泛出淡淡的甜蜜来。
十六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心却开始老去,泛出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苍白无力。
十年的情谊,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心底的悲凉凄酸,深深植根,难以消散。
但是,际遇再不堪,心中却依旧不乏美好。
虽然,已是下定了决心,此生再不碰情,但是,心底深处,对于爱情的向往,却是从未断绝。
毕竟,情之一字,虽然痛楚,却美妙迷人,就算明知会受其束缚,为了那份美好,也会甘之如饴。
此刻,眼前这男子的如海深情,一点一点溅入她的心,让她芳心泛出丝丝涟漪,让她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一躲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