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当中是否有几多的困难,不管这魂魄几许。
更不管为何她只记得她曾经经历的那些,原来那个容纤月的所为所经她根本丝毫不知,丝毫不晓。
他,总也是等了这许多年。
所以,他对她,似乎,当真是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也难怪她在还没有完全记起来的时候,就那么快的投入他的怀抱,以至于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都给暂且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到最后到了现在这个无法回头的地步。
所以,就算是留在这里,她也能过的安心了?是不是?
可是,她不甘心!
容纤月重重一拳打到身侧厚厚的床榻褥上。
轻嗤,“你还不出来?”
隔着屏风,帘帐。
一道人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屋内,仍是清静,寂寥。
那道人影行走在昏暗的灯光之外,若非看着那道人影渐渐走近,几乎不觉。
隔着屏风,帘帐,容纤月看着那个人渐渐靠近。
那一身宽大的斗篷,在烛光下,一清二楚。
那人停下脚步,就在屏风之侧。
容纤月看向他。
就如同在冷宫她看到的一样,斗篷下,只露出他的半截下巴,他的眼睛掩在夜色当中。
四目相对。
他看得清她的神情,她看不到他的。
“皇后,一切可好?”他低低的说。
隔着这许久,这个人方才出现,她几乎已经忘了他的声音。
容纤月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大胆,事到如今,你都不怕皇上怪罪?”
他轻轻一靠,靠在屏风之侧,“若是怕,我会来?”
容纤月笑,“这倒是,不过,你既然来了,有件事,我也想问问你!”
听闻,他没说话。
容纤月当作是他默许,“你方才可是去了魂殿?”
那人靠在屏风之侧的身子微微一紧,遂又是轻笑,“这倒是,我险些忘了皇后就是在魂殿晕倒的,魂殿之事,皇后又怎么会不知。”
“魂殿如今怎样?”
那人没说完,容纤月打断。
那人看着她,幽幽的开口,“皇后知道我是谁?”
容纤月歪着脑袋看他,隔着帘帐,似笑非笑,“很重要吗?”
那人嗤笑,“不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容纤月回答,那人没动,周身冷寒气息已溢。
容纤月只视若无睹,轻轻一笑。伸手撩过额头的发间,“像您这般能随意出入宫廷而不为人知,若非是宫中早有人察觉到您的举动而只等放长线钓大鱼,那就是您确就是高来高去。只是不管如何,本宫今有龙嗣在身,先是不能随同您高来高去,后就是本宫如今也承受不住惊吓……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若是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那就万不能使本宫出事。所以,您只要回答本宫所问就可以了!不然,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也和您的大局有碍。”
昏暗的烛光下,容纤月的面容隐现青白,可偏唇角勾勒着妖媚的弧度,状似邪魅。
斗篷下,那人的下巴随着她的话,渐渐紧绷。
最后,那人嘴里只溢出一声轻笑。
“听说皇后昏迷,却不知道这醒来比之晕倒之前还要精明,倒是连我都无言以对!”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恶人,既然皇后想要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那个魂殿,现在只有一百零八盏蜡烛,再无其他!”
什么?
容纤月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瞬间窒了半刻。
眼前也有些发晕。
即便是隔着帘帐,似乎外面的那人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你,这是怎么了?”
容纤月只听着面前的声音像是穿透云雾而来,她弯了弯唇角,“没什么!”
她原来听那个大师说过,若是夺舍,总有仪仗,也就是媒介。那一百零八盏蜡烛,看上去浩大,可若是没有媒介,也不过就是虚有其表。
所以先前那魂殿上挂的是她的画像,也就是媒介,而现在那媒介没有了……换句话说,魂殿,已经没有用处。
那也就说,夺舍已成。
“你想做什么?”容纤月浅浅的吁了口气。
那人眉角稍挑,“皇后倒是直白!”
“呵!”容纤月笑,“就当你您是高来高去的大侠,这皇宫内宛也不是什么人想要来就来,想要走就走的,总也有几分危险,所以您此番入宫,总不是说来瞧瞧据说仍在晕迷不醒的皇后吧!”
“聪明!”
那人颌首,斗篷下的下巴也似有若无的扬起。
容纤月浅浅的舒了口气,双手落到她的腰腹上。
斗篷下的精光一闪,那人出声。
“我想要你打掉他!”
他伸手,遥遥的指着容纤月双手捧着的肚子。
一句话,容纤月只觉得头顶发麻,身子也软软的几乎支撑不住。
“你,说什么?”
她想要勉强的撑住呼吸,可声音仍是发颤,那人沉声,再次一字一句,“打掉他!”
容纤月看着斗篷下的男子,眼中神色几变,最后,浅浅的笑声从她的嘴里溢出来。
像是自嘲,又像是什么破碎之后的讽刺。
“你,好狠!”
斗篷下,那人笑声清淡。
“你不是也不想要?”
淡淡的七个字竟是有些嘲讽。
容纤月眼中恨不得淬上刀子。
“你说什么?”
那人视若无睹,轻笑,摊手,“不然,你为何哭?”
“你。”
低低的笑声在帘帐内回转。
帘帐外,斗篷下的人下巴微微一紧。
“笑什么?”
容纤月的笑声嘎然而止,抬眸轻嘲的瞧着帘帐外的斗篷男子。
“宁亲王,你这般是想要了你皇兄的命?”
“容纤月。”
像是被惊雷惊到,斗篷下的人再也按捺不住,几步走到了帘帐之内,猛地抬手,挥开帘帐。
容纤月坐在床榻上,淡淡的看着他。
此刻,近在咫尺。
斗篷下的面容也清晰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俊朗的面容,疏清的眉目,和那个人相似的面容紧抿着唇角,剑拔弩张的怒意,一触即发。
果然,便就是容纤月口中的宁亲王。
容纤月抬着眉眼看着他,唇角似笑非笑。
“怎么?我说的不对?”
“这个地方的医术到底有多深奥,我不知道,可就是在我生活的地方,这个月份产子,也十有八九不活!”
“若是这孩子还小一些,我或可以为你想要的是我,可这个月份……你这样的举动,显然就是想要一尸两命!”
“你皇兄好不容易把我唤了来,而你偏就弄出这样血腥的一幕,试想,你皇兄还能活吗?就当他英勇睿智,冷漠无情,不会因我而有什么事,可他就不会猜到你身子下吗?所以你这是逼着他杀你,要和我同生共死?”
“只当是你对本宫早已经心怀爱慕,不论是当年容府你对本宫的惊鸿一瞥,还是红月当空那夜本宫义不容辞相救,你这番的作为就是报答了本宫么?你堂堂皇子,堂堂宁亲王,堂堂大夏的贵胄之人,就是这样以德报怨?就是这样满足这一己之欲的?”
“宁亲王,不要说本宫现下说这些话,就是摆明了不在乎你,若是你当真的惹恼了本宫,本宫让你得不偿失!”
容纤月这番话犹如狂风骤雨,丝毫不给夜凌澈丝毫反抗的机会。更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有袖下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护到了她的肚子上。
夜凌澈脸上的神色几变,听到最后,眼中更是惊诧,震惊,恍惚,几多转变。
当容纤月说完,夜凌澈一步近前,竟是到了床榻榻之侧。
“你,想起本王了?”
脱口而出,声音更隐见颤抖。
容纤月一怔,眼中复杂乍现,烛光昏暗,夜凌澈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不然呢?”
容纤月轻轻一笑,反问。
她刚才说了那么多,他只留意到这一点吗?
夜凌澈目光一紧,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下一刻目光稍移,落到她的腰腹之上。
重重的吐了口气。夜凌澈往后退了半步。
帘帐随之飘落。
飘飘遥遥。
不远不近,容纤月和夜凌澈之间正是差不多两三步的距离。
容纤月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抬手理过自己头上的发丝,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见,只是转眼,便是神情淡若,雍容,只好像夜凌澈是多年不见的好友般。
疏离,有礼。
“宁亲王此来,究竟何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容纤月道。
夜凌澈看着她,掀开了斗篷的面容显在烛光之下,清晰的泛白,“皇兄没有说你醒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夜凌澈道,“担心?”
容纤月问的直接。
夜凌澈面上一闪尴尬,却也不惧,抬头直接而视,“不错!”
容纤月弯了弯唇,“那,先前宁王爷说的那些,也是担心?”
又是要她打掉孩子,又是冷嘲热讽的。
莫不是精神分裂?
何尝听不出容纤月话里的讽刺,夜凌澈绷了嘴角,“是试探!”
“哦!王爷经常这般试探?”
“不,这是本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夜凌澈的压低了声音。
发自肺腑。
听闻,容纤月脸上的神色微动。
她低头,双手在她挺起的大肚子上抚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