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香玉一边垂泪。
而听闻,太医脸上的思衬更深,先前的时候,他就已经验过了栗子羹还有来仪宫的茶水。
想了想,太医转头躬身向容纤月,“臣请问皇后娘娘,宫中可赐了茶水?”
容纤月没理他,旁边跟着侍奉的香兰道,“自是有的,是云峰碧雾茶!”
太医拱手,示谢。
只是随后太医眉宇间的皱纹更渐深。“那……”
也就是太医更开口,香兰道,“皇后宫里燃着的是碧竹香。”
碧竹香的味道和玉佛寺的檀香相似,只是更为在宫中流传而已。
“碧竹香!”
太医吟喃,倏的眼中一闪,似乎明悟过来。
容纤月看在眼里,问,“怎么?”
太医躬身,“回皇后!这碧竹香并没有关系,只是孕人吃了栗子羹,再闻碧竹香,便会有呕吐腹痛之感,而云峰碧雾茶又有缓解之效,故而德妃娘娘直到回去了来仪宫之后才……”
倏的,太医顿下,后面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
刚才只顾着畅言,竟险些忘了这碧竹香是皇后宫中所有,而德妃娘娘吃的栗子羹也是皇后拿回来的。
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容纤月眼角稍挑,“怎么,不说下去?”
太医“噗通了。”跪倒在地。
“臣不敢!”
不敢?
就差点明了下毒谋害的人就是她了。
容纤月放下撑着额头的手,也当是无事的抬了抬手,“你先去缓了德妃腹痛,记住,务必保住德妃腹中皇嗣!”
“是!”
太医应声,赶紧的退了下去。
转过外面帘帐,太医头也不抬,连眼角也没有乱动,腿脚发软的退出了房门外。
就在他掀开帘帐的时候,外面迎面而来的香气,还有四周的呼吸声,均都是在告诉他,后宫的大都已经到了,所以,他刚才的话,便是都听入了?
那名太医不敢再想,撩着袍子就往后面过去,去找另一名太医一起去寻安稳的方子。
屏风之外,就是不去看那个太医掀开帘帐时露出来的几朵宫裙衣角,容纤月也知道刚才的那番对话,听到的人绝不在少数,至少屏风里面的德妃是听得到的。
“去看看皇上什么时候过来?”容纤月吩咐。
“是!”
香兰应了,走到帘帐之侧,招呼了过来一名凤仪宫的宫婢,宫婢应声,赶紧的去了。
放下帘帐的时候,香兰扫了眼外面,
那些美人儿们面色各异,当中谢昭仪的脸色却是最为平静,淡然。
香兰移过目光,走到容纤月跟前,附耳和容纤月说了几句。
容纤月听着,点了点头。
“你去侍奉你家主子吧!”
容纤月道,
“是!”
香玉犹豫了下,还是应了。
而当香玉转过屏风,屏风后容纤染的嘶哑声起,“是你,是你想要害我!”
那骤然而来的嘶吼声,惊得帘帐外面的美人儿们都发出了稍许声响。
因为谁都听的出来这话不是对那个宫婢香玉的说的,而是对容纤月,对皇后。
容纤月轻轻一笑,一手托着额头,坐在软榻上,“你还是好生的养着些气性吧!等皇上来了,也来得及!”
丝毫不给情面的话,外面的美人儿们都是低低的喘了声,连一向淡若清冰的谢昭仪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讶然。
里面的容纤染更是一滞,粗喘的呼吸声都冒了出来,似乎就是秉着一口气等着皇上来了再说。
容纤月只当是没听到,喝着自己跟前备好的茶水。
很快,被香兰吩咐出去的宫婢回了来,按照宫规,是要先告诉香兰,再由香兰转告皇后。只是那个宫婢还没有告诉香兰,容纤月已经问道。
“皇上呢?”
香兰抿了唇,示意那名宫婢直接禀告。
那名宫婢低着头,颤颤,
“常总管说,皇上要皇后全权处理!”
颤栗的尾音落地,屏风之后,容纤染嘶吼的哭出声来。“皇上……”
外面的美人儿们脸色更是微变。
这就是说,皇上不过来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负责熬药的太医也进了来,听着里面德妃的哭泣嘶吼声,急忙的过去。
“德妃娘娘了。”
“德妃心绪惊乱,先给德妃压惊!”容纤月冷声吩咐。
“是!”
太医不敢有异,忙应了。
屏风之内,德妃容纤染的眼中几若狰狞,“容纤月,你害我的孩儿!你了。”
“德妃!”
容纤月目光一寒,沉声打断容纤染的嘶吼,“本宫乃当朝皇后,不要说后宫除却本宫,只有你一人怀有子嗣,就是后宫尽数皆有喜事,当皇嗣诞下,总是要唤本宫一声‘母后’。”
“你说本宫谋害你的孩儿,那不就是说本宫谋害本宫的孩儿?哼,德妃,不要说本宫和你同出一门,就当是莫不相识,此等丧心病狂之事,本宫还不屑去做!”
或是容纤月说的话语冷声寒冽,随着容纤月的话音落地,帘帐外一阵寂静,屏风之内,容纤染更是紧咬了唇角,死死的瞪着她。
宫中太医的药很是有效,这会儿,容纤染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润色,只是那双眼睛里迸出的冷光灼灼不灭。
此时,容纤月已经走到了屏风之侧,隔着适才因为容纤染太过激动而掀落的床榻帐,淡淡的看向床榻上的人。
她勾动了下唇角,对容纤染眼中的恨意视若无睹,只是声音却是又有些渐缓。
“自然,本宫知道你是心系孩儿,太过担忧才会胡言乱语,而显然,皇上也是明白,所以才交给本宫全权处理!”
说完,容纤月转身,面向伺候在屏风这一侧的来仪宫宫婢。
显然,皇后这已然是要定案了。
“你们都是伺候在德妃身边的,明知道德妃怀有皇嗣,一举一动自当小心伺候,可你们却是让你们主子身处危险,便是置我大夏皇嗣于不顾,此等宫婢,不要也罢!”
皇后声声冷沉,使得来仪宫内外的宫婢只浑身颤颤然。
这一句“不要也罢”,便是关系性命!
“皇后娘娘饶命了。”
“娘娘饶命了。”
“无语……”
此起彼伏的哭泣跪倒声入耳,屏风之内的容纤染嘶吼声也从中溢出。
“容纤月,你了。”
容纤月眉角稍挑,只当是全没有听到,“当然,本宫也不是无情之人,念在你们侍奉德妃多日,无功劳也有苦劳,本宫就网开一面!”
“来人,各责二十大板!”
“是!”
凤仪宫的宫婢随侍站出来,声色凌冽。
这会儿,整个后宫的美儿们都几乎尽在此处,而面对皇后如此命令,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求情。抑或者心头都有些畅快之感。毕竟先前那位德妃在还是懿贵妃的时候对宫中的各位美人儿也尽数不曾亲近。
来仪宫的宫婢随侍也知道这场责罚不可避免,只有垂泣着谢恩,退了出去。
见到她们退下,容纤月转身又看向屏风之内。
“香玉!”
侍奉在容纤染身边的香玉跪倒,“奴婢在!”
“你可知罪?”
香玉颤栗,躺在床榻上的容纤染更是狠狠的瞪向容纤月,“皇后这是连本宫身边的宫婢一个都不放过么?”
容纤月背对着众人,能看到她脸上神情的只有容纤染。
此刻,容纤月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嘴角含笑,目带嘲讽的看过去。
“德妃,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不以为此中你身边的香玉才是最为可怀疑之人?”
“本宫宫中一贯都是碧竹香,从数月前恢复晨省之后就一直没有换过,若是真有些精明,就该知道此间相克之效,可你的贴身宫婢却是提也不提!而若非是本宫的云峰碧雾茶,恐怕你腹中的孩儿早已经不知如何了!可你,却还口口声声怪罪本宫!”
“本宫乃大夏皇后,与德妃你同出一门,德妃这般责怪,岂不是在昭然我容家德行不保?”
容纤月轻忽的语气说出来,容纤染的眼睛里都几乎溢出火光来。
若是容纤月当真也是心存保着容家德行的心思,那这番话又何必这么公然的说出来!而这一言既出,也便是说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容纤月已经不把“容家德行”当回事了!
容纤月挑着眉角,嘴角勾出一抹淡淡弧度。
“来人,把香玉打入暴室,等候皇上发落!”
言罢,丝毫不管容纤染如何嘶吼,容纤月转身往屏风外走去。
当帘帐掀落,
一众宫中的美儿无不是躬身稽首。
容纤月也不看她们,径自走了出去。
各位美人儿相互看了眼,硬着头皮隔着屏风和里面的德妃打了个招呼,无非是请德妃好生休养之类的话。屏风另一侧德妃也没有理会她们,只听着什么东西跌落破碎的声音响来。
都是久在宫中的人儿,也都知道德妃如今定是不愿和她们多说什么,各位美人儿也不敢久留,告退着离去了。
因为来仪宫中的宫婢都被罚,留在来仪宫的便是凤仪宫的宫婢。那些美儿还没有尽数从来仪宫出来,便听着里面德妃的嘶怒声便越发的大起来。
御花园中。
清静的花园亭角,容纤月坐在当中的石凳上。
石桌上摆着琳琅的茶点,临着水波,碧玉桥横跨两边,那池水中的荷花摇曳,在风中带缓过来徐徐的香气。
“皇后娘娘,谢昭仪来了!”
侍奉在侧的香兰道。
容纤月颌首,侧首瞧过去。
就在花团锦簇而来的小径之中,缓缓走来的美人儿像是雨中清荷,衣摆涟漪间,那若是尘世凡俗之外的气质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