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玔这次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坚持,“不行,你身子不好,身边如果竟是些粗手粗脚的,真要磕着伤着了,她们死一百遍都不够。”
“王爷……”阮湘突然有种某样东西即将要抓不住的感觉。
百里玔握住她的双手,怜爱的看着她,“我意已决,你不用再为她们求情了。”
阮湘低头不语,脑筋动的飞快,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留人,却听百里玔又道:“皇祖母身边的长卷姑姑向来沉稳,我去讨来服侍你如何?”
“不要!”阮湘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百里玔嘴角挑起冷笑,稍纵即逝,“为什么?长卷姑姑不好?”
“王爷~”阮湘娇嗔,抬起葱白玉指抚上百里玔的胸膛,整个人顺势依过去,“长卷姑姑出了名的古板,有她在,我就不能经常和王爷待在一起了。”
百里玔握住她在胸膛画圈的手,眼中意味深沉,“我明日要出发去丽水,可能半月都不能回来,刚好趁此机会,让你和长卷姑姑熟悉一下。”
阮湘眼底有不敢置信一闪而过,他还从没在她面前表现的这么强势过。
“乖,别让我担心。”百里玔眼神温柔,阮湘最是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目光,只好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则在盘算着要怎么把那老女人弄走。
挥斥了地上跪着的婢女,百里玔和阮湘说了会话,就以公务繁忙为理由,出了南院。
留下阮湘一人满脸阴沉的坐在床岸上,她能感觉出今日的百里玔不对劲,可是硬要说是哪,她一时半会也讲不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隔着一方屏风,宋涟和聂修报告了今日中午发生的事。
聂修听了她的话后沉默了一会,这才声音虚弱的开口:“从库房里领三万银票让人今晚前送到王府,今年稻谷丰收,进价便宜,到珍谷店领上一千斤大米,运到王府,米就以我聂家商铺的名义捐赠,不用登记。”
宋涟张了张嘴,一千斤,那可不是笔小数目。
聂修听外面没动静,猜到宋涟在想什么,勾唇笑了笑,“筱筱,爹以前和你娘也遇到过灾情,那时候遭到不少人帮助,现在有能力帮别人度过难关,我义不容辞。”
宋涟不过是对他一个商人,竟如此慷慨,表示下惊叹,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疑惑随着他的话被解开了,原来是将心比心。
“我这就叫人去办,对了,爹你的身体怎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些?”宋涟透过模糊的屏风往里面看,根本看不见什么。
聂修坐在床边,脸色比上午更惨白,听着宋涟语气里隐隐的担忧,他故作镇定道:“已经好些了,你不用担心,去忙吧。”
手头的确有不少事要做,宋涟听话,叮嘱几句就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管家领着赛华佗进到聂修卧房里,赛华佗看着病床上脸如死灰的聂修皱了皱眉头,什么没说,戴上侵了药水的布巾坐在床边给他把脉。
管家站在床边,看着赛华佗的眉头越皱越深,心不由越来越沉,老爷这病……
“久病成疾,为时过晚,我最多可帮你续命一个月。”赛华佗说着,起身,走到桌边,开始写续命的药方。
管家身体僵直的站在床边,从里到外散发着悲怆,老爷这么好的一个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遭此劫难,真是不公!
相比起管家的情绪外露,聂修则显得平静很多,他一开始知道自己患了重病时,也埋怨老天。
他刚刚不惑,正值事业巅峰期,说心里一点愤懑没有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也明白,痨病无药可医,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趁着生命里最后的时间,好好做一些事。
“赛大夫,我有一事相问。”聂修声音虚中带点强硬,赛华佗写下最后一笔,回头看他,淡然道:“聂老爷请讲。”
“我知自己时日不多,但是尚有心愿未了,不想用药吊着在床上等死,想问赛大夫可有法子,让我下床活动。”
他话音刚落,赛华佗没有反应,管家却急的要跳起来了,“老爷你都这样了,还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
聂修定定的看着他,“我还有事情没交代。”
管家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叹了一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如果强行下床走动,你活不过半月。”赛华佗的声音无波无澜,有着看淡生死的冷漠无情。
他这么说,就是有法子了,聂修牵了牵嘴角,“我意已决,请赛大夫开药方吧。”
赛华佗于是不再说话,将刚才那张方子撕了,重新拿出纸笔埋头写起来,一时间,房间里除了挥笔声,再无其他声音。
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把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宋涟拖着一身的疲倦回到家里,远远看见聂修站在檐下,双目远眺,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的病好了么?宋涟朝着聂修的位置走过去,顺便扭头去看他看的方向,那里云霞烧红了半天边,颜色美得醉人。
聂修听见脚步声,收回目光,看着长长的走廊上,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少女二八年华,脸上不施粉黛,自有一股子白玉无瑕的味道,黑发如墨,其间点缀两朵海棠珠花,为稍素淡的脸上平添了一抹娇美的颜色。
除此之外,她眉目间流露的沉静稳重,却是最让人忽略不了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少会有这种偏于成熟的风度。
聂修嘴边含着淡笑,看着走到身边的宋涟,摸了摸她的头,“累了吧?”
宋涟有些眷恋头上暖暖的温度,她仰头看着聂修还有些苍白的脸,摇摇头,“我不累,晚间风寒,爹你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聂修拿开手,对她笑了笑,“躺了两天一夜,身子骨都硬了,出来看看夕阳,顺便等你,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不是很顺利,遭到了米店老板的一些为难,但是最后还是办成了,这话宋涟不想跟身子才好些的聂修说,笑了笑,她轻松道:“很顺利,爹,你身体刚好些,别站在外面吹风,我们回屋里去。”
“好。”聂修答应着,朝着远处的晚霞又看了两眼,这才和宋涟一起并肩往前走去。
还有半个月,希望很多事情他都能来得及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