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一大早邓然就起床了，坐了早早的班车，去楚文适在的城市。从前也去过很多回，却是第一次觉得坐汽车不乏味，沿途风景很美。
他穿了一件暗桔色的棉袄，那样鲜明的颜色更衬得他棱角分明。他是一个五官端正，笑便露齿的爽朗男孩，戴着一副眼镜又添了几分文雅的书生气息。楚文适最喜欢的便是他开口大笑，那样的笑容仿佛可以感染全世界，让周围的人都开心起来。
车开进车站的时候便远远看到楚文适在旁边等，那个傻丫头，终究还是过来接他了。那样顾盼左右的神情，冷风吹得她不停地搓手。
车停了她就一路小跑过来。第一次见她穿棉衣，藏青色的袄更衬得她唇红齿白，娇小的体型穿上了冬衣也还是小小的，让人觉得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抱在怀里。这个傻丫头，不知道在冷风里等了他多久，不知道追过几辆车经历了几次失落，这样一想，竟觉得有些心疼。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了笑，这大概，算是很喜欢吧。
他也快步朝楚文适走过去，想伸出手臂拥抱她却又不敢，这时候才觉得周围的人真是讨厌极了，若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大概就能有拥抱的勇气吧。
“你等多久啦？”“你坐车累不累？”
同一时间两张嘴里问出的问题，让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样俯视的角度，透过呼出的朦胧雾气，看着楚文适。冬日早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明亮的眸子，白里透红的脸，笑容那么明媚。
多年后他依旧记得这张鲜活的脸。那时候才知悔恨不懂珍惜。
邓然牵了楚文适的手往外走，两人说要寻一个地方吃早餐。
在一起的事情两人都极有默契地没告诉父母，邓然借口去亲戚家才过来的，楚文适也只说今天会有同学过来玩，出门的时候楚母还说要她把同学带回去吃饭呢。
走出了车站又走过了一段路才在一个早餐店前停了下来。
“你想吃什么？”邓然晃了晃牵着楚文适的手。
“你呢？我不挑，你点吧，我跟你一样。”
邓然点了好几样，饺子，包子，粉面都有。
楚文适笑嘻嘻地坐在邓然对面，双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盯着他看，直看得邓然红了耳朵，慢慢又红了整张脸。楚文适便一手指着他一手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
“啧啧啧，原来你是这样的邓然，居然会害羞。”
“谁害羞了，我这是脸皮薄，哪像你，女孩子家盯着我看脸不红心不跳的。”
哪里又能脸不红心不跳呢，对面坐的，是她想念许久，会给她带来阳光和快乐的她的大男孩。她捂嘴笑着去掩饰羞涩，至于心跳，她每次想到他都会心跳加速，更何况他就坐在对面。
他们的相处，还是会出现莫名尴尬的情况。比如他们都揣了满腹的情话，却谁也不好意思开口，又比如他们看着对方青涩的脸，到嘴边的话都忘了说。
可是那又有什么呢，此刻他们坐在这家小小的早餐店里——周围有三两个拿着公文包匆匆吃早餐的人，老板娘忙碌的身影模糊在蒸腾的热气里，他们还十指紧扣，眼里只有彼此，那些所谓的相处太难都算不上什么了。
半年的时间像是被谁偷走了一样，并没有给这个城市带来什么可以让人留意到的变化。他们走了半年前曾经走过的路，笑着感叹时光。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他们以前买文具的那家文具店。文具店也没什么变化，老板还是那个很和善的阿姨，货架陈设文具的位置都差不多，只是再也找不到和楚文适那本一样的笔记本了。
他们只是为了回忆而来。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想买的文具，但还是象征性地买了两支笔。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笑着和他们闲聊，不过是些“不像是这儿的学生，是在哪里读书”这样的常话。一问一答的也不过几句，找了钱两人便走了。
相处的时光过得很快。楚文适当然也不可能带着邓然回家吃饭。两人还是在以前常逛的地段找了家小饭馆，吃过午饭邓然就要去亲戚家。
公交车不能顺路，同一辆车相反的方向。对于邓然说的得赶着时间去亲戚家不能反方向送她了，楚文适心里是带了些遗憾的。
她其实，很怀念初见的那天。今天他们走了那么多以前去过的地方，她其实最怀念的是初见那天，带着一点守护陪了她一路为她坐过站的邓然。
现在她拥有着的，身旁的邓然，理智得像是她只是他的普通朋友。他总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总是不会把她特殊考虑。比如现在，他觉得不能耽搁了，就只把楚文适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转身就走了。
楚文适在略显拥挤的公交上，隔着车窗看着他离开的背景，心里有一丝淡淡的苦涩。
那是一种有点挫败的感觉，还有说不出的无助。他像是她的难题却又不是她的难题，难题可以攻克，可是对于他，楚文适根本不知道从哪下手，到底要怎么做，而且无人可请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