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三日,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三天,北风凛冽的刮着,A市的雾霾特别严重。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特别凝重。
“那个…”今天已经是第四次了,范姝琪总是欲言又止。
“姝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夏筱雨放下英语书看着她。
“筱雨,你不是想知道我成天忙在什么吗?其实我在上班,我带你去我上班的地方看看怎么样?”
“真的?”夏筱雨一听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嗯。”范姝琪点了点头,拉着夏筱雨的手就往学校外拽。“跟我来。”
范姝琪拦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夜不归’门口。
“酒吧?”夏筱雨狐疑的打量了面前的建筑物。
“怎么?还没进去,就开始看不起我了吗?”她看不出是喜还是怒,似笑非笑的跟她打趣。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走吧。”范姝琪拉着夏筱雨的手往酒吧后台走,一路上有人向她打招呼,她们喊她‘琪姐’
她领她坐在了后台的吧台前:“你以前来过酒吧吗?”
她点头:“来过几次,跟我哥哥一起。”
“你哥哥?”
“我堂哥。”
“怪不得没听你提起过。”范姝琪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她从台子上拿了杯香槟,一口灌下去。冰酒入肚,一会儿胃就暖了。她指了指全场最热闹的地方问夏筱雨,“那里,你看到了吗?”
夏筱雨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圆台,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圆台中的一根钢管上。“看到了。”
“知道那里为什么只有灯光,没有人吗?”她又灌了一杯香槟,仿佛这还不够,又拿了一瓶灌下。
筱雨紧握着范姝琪举酒瓶的手:“这样喝酒很伤胃的。”
她笑了笑说,“等我一下。”然后走进了后台里面。
突然酒吧的灯全灭了,音乐声也停了。一束蓝色的光打在圆台的钢管上,不一样的是,这次钢管的旁边多了一个带着紫色卷发的少女,她记得她也给范姝琪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卷发。少女穿着单薄的亮片衣服,伴着劲爆的音乐响起。她的双腿盘杆而上,灯光下,她如同一条毒蛇,扭动着腰肢。所有人都围着圆台热舞,欢呼。
一舞完毕,少女在灯光的照射下缓缓向夏筱雨走来,她问:“夏筱雨,我们还是朋友吗?”
夏筱雨静静地看着她,一月的天,冷的刺骨,她却穿的那么少。纤细的胳膊被冻得发紫,额头却因为累沁出一层细汗,夏筱雨不是那种迂腐的人,钢管舞也是一种舞蹈,这只是一份工作有什么好在乎的,她重重的点头:“是。”
范姝琪依旧是豪爽一笑:“你看不起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心里却是一痛。
“姝琪,这丫头就是你的朋友啊,长得真漂亮。”一个30多岁却保养的特别好的女人走过来打量了下夏筱雨。满意的点点头。
姝琪无视了女人的笑容,冷漠的说:“这是我的老板娘,这是夏筱雨,我的朋友。”
“老板娘好。”夏筱雨礼貌的冲女人笑了笑,女人高兴的直点头:“好好好,真是个漂亮的丫头啊。丫头,你一个人先在这里看看,我找姝琪有点事,不会耽误很久的。一会就让她来找你。”
夏筱雨客气地摇摇头:“没关系,你们先忙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的。”
“嗯,好。”她笑着点了点头,言语里满是亲切感,“姝琪,跟我过来。”
姝琪没有动,她静静的看着夏筱雨。直到女人拉了她一把,她才木纳的离开。
办公室里,女人看着范姝琪满意的说,“这小姑娘是不错,曾老四肯定会满意的,喏,把这个给她喝下,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范姝琪依旧不为所动,盯着女人手里的酒杯发呆。
“姝琪?发什么楞呢?快点去啊,别让曾老四等着急了。”
“她救过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糊涂!”女人一手拍在桌子上,杯子被震得摇摇晃晃,她指着范姝琪的鼻子说,“今天你不去也得去!”
“妈!你不能这样!她是我的朋友,要我害她,怎么可能啊。”她倔强的把脸撇到一边。
“朋友?什么狗屁朋友,我的傻女儿,你嫌被骗的不够吗?你嫌我们过的太好了吗?你以为妈妈愿意看着你这么痛苦吗?可做我们这行的,客人就是上帝,你倒好,打了客人不说,还专打不好惹的客人。曾老四是什么人?那是犯过前科杀过人的啊。他说了,只要把你和你的朋友交一个给他就行了。你是妈的女儿,妈总不能把你交给他吧。”
“可是…”范姝琪正在纠结就被范晶打断了。
“别可是了,妈的命和这家酒吧就放在你手里了,你自己看着办!”女人用力拉开门就走了。
范姝琪气哄哄的端起酒杯。
“姝琪,你忙好了?”夏筱雨喝了口果汁。把椅子拉过来,让她坐下。
“嗯,忙,忙好了。”两个人坐在后台的椅子上看着喧哗的酒吧舞池:“筱雨,果汁好喝吗?”
夏筱雨不明白她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挺好的,怎么了。”
范姝琪不敢看她的眼睛,眼神飘忽不定地说着:“我调了一杯酒,你要不要尝尝?”
“真的假的,你还会调酒?”没想到范姝琪还会调酒,调酒师她只在电视上看过,在她印象中,调酒师都是很酷的。“要喝。当然喝了。”
“呵呵,给你。”范姝琪笑了笑,把酒杯递给她。
“颜色好漂亮,肯定很好喝。”夏筱雨接过酒杯,范姝琪的心也跟着酒杯被递了过去,随着晃动的酒一起摇摆。
眼看她举杯就要喝了,范姝琪一巴掌将酒杯打掉,玻璃碎了一地,鲜红的酒像血一样四处飞溅。“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傻,我让你喝你就喝,我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去死,啊?”
“姝琪,你干嘛打翻啊?”夏筱雨看范姝琪那么生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你就不会生气吗,你能不能有点情绪啊!你知不知道我想害你,酒被我加了料,什么酒吧老板娘,那是我妈!我要把你卖给曾老四你知不知道!”范姝琪发了疯似的拼命摇着夏筱雨:“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们才认识多久?半年不到吧?你了解我多少!你凭什么那么相信我?”
夏筱雨紧紧的抱着范姝琪:“你告诉我,换做是谁她会相信自己的朋友会害自己。谁会防着自己的朋友?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我有错吗?”
她哽咽着不说话,好久才听见她说:“对不起。”
夏筱雨抹掉自己的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来:“没关系。”
有这样一种人,表面上活的风光,人人都羡慕。可没有人真正懂他们,他们就像一个孤舟,在大海上漂泊,无论海浪多猛烈,风雨多艰难,他们都不会停止漂泊,因为,他们找不到岸。
当有人给他们一点点温暖的时候,他们会奋不顾身的十倍奉还,范姝琪是这种人,夏筱雨也是。
“快点,把那个女孩抓住。”范晶来看看范姝琪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果然她还是放了她。
“不好,我妈要来抓你了,跟我来。”范姝琪拉着夏筱雨穿梭在人多的地方,老板娘不敢张扬,只能派人默默跟着。她们一路跑着,跑出了酒吧,跑离人群,跑进了一个黑暗的破旧的钢铁场。
夏筱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夏筱雨,“你妈妈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我打了曾老四,那个畜生非得要一个女学生给他玩作为补偿。你会怪我妈吗?”她看了看夏筱雨,接着说“其实我很恨她,她让我跳钢管舞,让我勾引客人,可是又不让客人碰我,有时候客人生气了,发火了,就打我,往死里打,说为了弥补他们的精神损失。她从不拦着他们,她总是说,姝琪,妈妈对不起你啊,可是被打总好过被那群畜生糟蹋啊。她总是哭的梨花带雨的乞求我原谅,然后用尽苦肉计逼我留在酒吧。”她抿了抿嘴,低着头笑,“可是我又很爱她,如果没有她,我根本不会活到现在。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真的很不容易。”
“你爸爸呢?”
“我爸爸?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我妈妈也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我妈妈从小家里就特别穷,外婆外公重男轻女,生了三个女儿才生到儿子,可是家里根本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我妈妈是大女儿,长得最漂亮。无奈下,只好把她卖到了酒店。她一个女孩子,没有后台,没有背景,只能任人宰割。她出卖自己才混成了一个酒吧的老板娘。她恨透了肮脏的男人,恨透了肮脏的自己,所以她宁愿我被打死,也不愿让他们碰我。”眼泪布满了她的脸颊,“你知道吗,她总是在梦中喊,妈妈,不要把我卖了,我会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你和弟弟。我会养活你们的,求求你,别不要我。”
夏筱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无声的陪伴她。原来,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秘密和不堪入目的伤疤。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不快乐。原来,每个人都有故事,只是演绎的方式不同。相比之下,自己那点破事算得了什么。
“老板娘,那女的和琪姐在废工厂这边。”一个保镖型的男人对着手机说。
“想办法把姝琪支开,把那女的带过来。曾老四正在酒吧发火,你给我麻利点!”
“是!”男人挂了电话,蹑手蹑脚的捡起一块小石头朝自己反方向丢去。
“昂,是不是有人跟过来了?”夏筱雨紧张的向后缩了缩。
“你藏好,我出去看一下。”
“那你小心点啊。”范姝琪小心翼翼地跟着声音走,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就赶紧回去找夏筱雨了。“筱雨,筱雨。糟了,一定是妈妈把她抓给曾老四了。该死的曾老四!”她转身就跑到街边急匆匆得拦了一辆出租车。
夏筱雨被男人打晕后,扔上了面包车,一路开往夜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