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钟飞杰道:
“今天,第一滴水在将落未落的刹那间曾有过向上反缩的趋势。”
“这也就是说,今天天气不好,水量不足。”
“但是,在第一滴水坠离洞口的刹那间,第二滴水已落下,两滴融为一滴,滴下的速度不变。而前十滴水,下滴时的间隔时间,却没有一个稳常的次序。”
“由这些‘刹那间’来判断总的趋势,可以认为,阳光消失前,会有比现在更丰足水量。阳光消失后,也有间断滴水。其滴水的间隔时间,可与前十滴水的无序变化相对应。”
钟飞雄“嗯”了一声,突瞥见一滴水坠下,坠下前的刹那,向上微缩,再缩,突然坠下。
与此同时,第二滴水也急切滴下,第一滴水开始反射眩目亮光时,第二滴水也坠下并在坠下同时,开始反射出彩光。
“快张嘴!是流水!”他急叫。
声音未落,滴水已变为流水,细细的水流划着弧线落下,至距离洞口三分之一处,变为水滴。
两人急忙张嘴接水。
洞穴中,仿佛出现一道彩虹。
多少天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多的水。
流下来的水无疑很凉,可与他们体温相比,却仿佛还要热些。
片刻后,水量减小,由流水变为滴水。
钟飞雄闭上眼睛,喘着气,“哥,暂时不会有水了。”
果然,他话音方落,滴水处已不再滴水,最后的一滴水在洞口悬挂着,看似欲落,却又似已然僵固。
钟飞杰仰望那水滴,奇怪了:“小弟,你怎么知道有流水?”
“是趋势。”钟飞雄认真的回答道:“按大哥刚才说的判断方法来推断趋势发展,我觉得,应该有流水。”
“哦──?”钟飞杰一凛,但觉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嗯……,这滴水坠离洞口时,应该还有一串,然后,在很长时间内,不会有水。”
钟飞杰惊呆了。
时至今日,他也仅能达到判断大的、总的趋势的程度。
细微之处,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而今弟弟仅听他一番话,就说出推论,如果不是碰巧,足见弟弟对“趋势”的掌握程度,已达新高度。
而这,就属于天赋了!
他看着洞顶那滴欲滴而未滴的水,暗中与趋势开始时的一切相对应,然后计算时间,默念十二个数字后突然停止。
也就此时,那滴水珠终于坠下。
接又坠下六、七滴水。
静。
安静了很久,钟飞雄也眼巴巴看了半晌,终于失望的叹口气,“咳,我没说对,只有这么几滴。”
“不!没错!你说的一点也不错!”
风雨不动的钟飞杰,竟如顽童般大叫大嚷起来。
他兴奋的抓住钟飞雄的手:“小弟!这几滴水,此时此刻已足够称为一串!再一盏茶时间才有一串落下,比现在更少!”
大声叫嚷的声音,在深洞中传来一阵阵嗡嗡的回声。
也就在这回声四起中,洞口突然洒下一片水,每个滴水口,都洒着比“串”还要多的水。
“咦──?”
两人同时怔住。
“趋势”理论,又陷入迷茫。
阳光,慢慢的移离洞口。
半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仿佛上天要和他们做对,一直到阳光完全消失,也没水能够滴下。一滴水也没有。
可恶的趋势,就在钟飞杰自以为理出了头绪,突然把一切推论都拒之门外。
对“趋势”,他们仍处于完全陌生境界。
不再有水。
阳光再次出现后,也没水;阳光完全消失后,仍没水。
这世上如果“回光返照”现象对任何事物都适应,突然增多的水量,是否也预示不再有水?
阳光又一次出现,依然没水。
一直到第“十二”天,仍没有水。
现在,这里已成真正绝境。
因为,不单不再有水,连阳光,也迟迟不肯出现。
钟飞雄已昏迷,距离死亡,只一线。
钟飞杰很想杀了自己,让弟弟多活些天;很想起来继续割肉取血,使弟弟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力量。
但他找不到自己的猎刀,也无力撞死。
甚至,他已没了任何力量能够动上一动。
但在这黑暗冰凉的洞穴中,他的耳目反而变得无比灵敏,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现在,他只有一个冲动。
也只剩这唯一的冲动。
弟弟的心跳,越来越微弱。
一丝邪恶的笑意,终于涌现在他从无笑容的脸上。
一种难以抑制的念头,使他有了力气,使他,爬向弟弟。
近了……近了……
他终于张开嘴。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般黑暗。
不会有人知道的。难道──不是吗?
。
钟飞雄在等。
他在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他知道自己很快会死去。但现在,他为什么还能清晰听到周围的一切?上天为什么不让他真地陷入昏迷,为什么不让他真地不知道、不再知道?
莫非上天要让他看到残酷?让他知道人间的不幸?
如果那样,上天错了。因人间有爱,而真正的爱,是奉献。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不觉得即将发生的事会是残酷,一点也不!
──快,快点。
他想催促。
可惜他没有气力。他只能等。等着那,迟迟不肯落下的一刻。
。
那一刻没有到来。
钟飞杰的唇已吻在弟弟脸颊上,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弟弟缓慢而微弱的心跳,正在加快。
他于是转移脸,凑到弟弟耳边。
“小弟,大哥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命运一定要迫使我们面对一件事,时至今日,也只有认了!”
“这是大趋势。无力抗拒!”
“在这世上,有许多事,比死亡更可怖。但我们,不能再顾虑。”
“必须冒险。”
“也许,从我们踏上这片诡异地带伊始,那种不幸就已来临。而我们活着,活到了今日、此刻。那就预示了我们必须活下去。必须继续活下去!我们再没有别的选择。真的。决不会再有其他选择!小弟,无论未来多么残酷,都让我们,无悔的,面对吧!”
他的声音很轻。
安静的黑暗洞穴里,他声音宛若至尊无尚的神灵,在向凡尘众生说话。
不仅传在人们耳边,也传于心灵深处。
在这久久回荡声音中,他终于越过弟弟,向前方爬去。
向岁君与地相对应方位,一点点,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