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青先前还恼恨天机老人乘人之危,此时见他身死,他向来随和单纯,那一点仇恨便不放在心上了,想到天机老人苦心造诣,远离故乡来到人世间,心下反倒隐隐升起一丝敬佩之意,向天机老人的尸身鞠了三躬道:“如今你已身死,咱俩虽然小有仇怨,倒也不用计较了。”
这处异度空间亦在昆仑山中,须知昆仑山原是上古道门圣地,山中洞天仙境极多,找到一两处洞天,那倒也不算什么奇事,好在此处洞天颇为隐蔽,自从张海妹逃走之后,便再无人来,天机老人身死之后,化成飞灰,四散飞扬,林玉暖便将天机老人死时所在的泥土包了一大包,依期他日回转花神国,好生安葬。
那四个青衣小童和小芝闻听天机老人仙逝,想起师徒一场,各自悲痛,自不在话下。
林玉暖和小芝并不知道天机老人欲练化王木青之事,二人念着当日王木青相助之德,对王木青颇为感激,便留王木青在这里将养,以恢复法力,那四个青衣小童见王木青年纪和自己也相差不多,竟然法力如此深厚,心下各自佩服,对王木青更是执礼甚恭。
这洞天中无人打扰,王木青运起师门心法,过得两日,只觉真元已渐渐恢复,虽仍不及末经雷劫之前,却也有了先前两三成的法力,只须再将养数日,不但可以恢复到先前的法力,而且他经过雷劫,已练成纯阳法身,法力必定比先前更盛,只是他挂念终南派安危,便要回转终南,只是想到天机老人身死,那凝练法身的法门只怕就此失传,关先生的法身依然无从着落,心道:“当日玉龙太子传我练化法身的法门时曾道‘天地万物,皆是元气化成,散则成气,聚则成形。’想来那凝练法身的法门也不出此道,只是人的法身乃是温养神魂的鼎炉,却非一般的元气可以凝成,否则必将对神魂造成莫大伤害。”想到关先身法身无从着落,不由的微微叹了口气。
小芝正在一旁采花,听得王木青叹气,忍不住笑道:“王真人不知所谓何事叹气?”王木青笑道:“小芝,休要乱讲,有道是‘得道无忧方为真人’,我那称得上‘真人’二字。”小芝道:“王真人已修练到纯阳真身的至高境界,便是天界真仙也不遑多让,如何当不得‘真人’二字的称号?”
王木青只是摇头道:“我法力虽然已到了纯阳真身的境界,但说到见识法术那还差的远了,古人讲,大罗真仙能生死人,肉白骨,我可不知如何方能生死人,肉白骨。”
话末说完,忽听一个声音道:“王公子已渡过十次雷劫,练就纯阳法身,便是打破虚空,飞升仙界也是指日可期之事,这生死人肉白骨,又有何难?”
王木青转头看时,正是林玉暖,她此时换了一身粗麻白衣,更显得楚楚动人,不由的脸上一红,不敢再看,心道:“我自修成纯阳真身,心中魔祟皆除,便觉得神气清爽,法力宁定,只是如何每次见到这位林姑娘都心跳加速,定力大减,难道是心魔还末除净之故?”勉强运气,宁定心神,却觉心动神摇,难以自己,不由的叫道:“难道是天魔?”
他上次受鬼婆婆天魔引诱,依稀便是这等情景,此时见到这林姑娘,又是如此情最高法院,几疑林玉暖乃是天魔变化而成,不由的叫了出来,林玉暖和小芝见他说的奇怪,不由的同时奇道:“什么天魔?”
王木青看时,只见林玉暖神态平静宁和,与天魔那妖冶艳丽的神态大不一样,心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受了天魔的引诱,便不敢再见漂亮的姑娘。”忙道:“原来是林姑娘。”微微一顿,随既喜道:“啊,是了,林姑娘与天机老人情同父女,想必也精通练宝之术,只不知要如何练制成这真人法身?”
林玉暖道:“这生死人,肉白骨只不过是小道,王公子练成纯阳真身,想来一听便既明白。”微微一顿,又道:“其实天地万物外形虽自不同,然皆为天地元气组成,正可谓是散则成气,聚则成形,只是天地万物不同,元气组合也自不同,不过尽管天地间万事万物各自不同,却脱不出金,木,水,火,土五行范筹。”
王木青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微微一顿,又道:“只不知这人的法体却是何种元气凝成?”林玉暖道:“古老相传,人的法体本是女娲娘娘练土而成,只是此事年代太过久远,数万年来,人言人殊也不知真假,玄门之中自来又有遥传,上古之时,法力深厚的真人能凝练碧荷之气为人体,又有神人能练火为法体,可见凝练人的法体关键并不在使用何种元气,而在凝练之法,须知人体粗粗一看,并无何奇处,但内中血脉穴位,脏腑门户却俱都极尽精妙之能事,暗合天道运转之机,非是堪破生死,参透天机之人,难以凝练。”
微微一顿,又道:“其实这凝练人的法体与凝练金甲神人虽然外貌上看来,并无差别,然内中细微之处,却有不同,人的法体,乃是潜藏保护神魂的鼎炉,因此人的一身,神魂为主,法体为末,那金甲神人并无魂魄,只以法体强横为主,因此这其中的关键之处便自不同,为人凝练法体,着眼处在于“精微”二字。”
说到这里,又解释道:“人的神魂为阴,法体为阳,神魂为阴,无形无质,便须阳魄法体护持,法体为阳,若无神魂之阴的灵气相济,那便只是一团血肉,然自来阴阳之道,既互生,又互克,法体为阳,能护持神魂,然若是法体血魄阳气太盛,又不免克制了神魂,若是法体阳魄不足,却又易为神魂阴气所克,难以护持神魂,因此这凝练人的法体关键便在于一个火候,在于阴阳互济互生。”微微一顿,又道:“而金甲神人并无魂魄,便不须考虑阴阳火候,只须凝练无穷元气,元气越是凝练,越是强劲,凝练出来的金甲神人便越厉害。”
王木青早已练就天眼,闭目内视,体内血脉脏腑无不清清楚楚,此时得林玉暖一讲,登时明了,心道:“这人的法体并不在于是何种元气凝成,却只是细微之处见真功,须是五脏相生,然五脏生发太强,血魄太旺,又不免伤及阴魂,因此又须互相牵制,以勉血魄太旺,伤及阴魂,这其中的要点便在于火候,既不能让血魄太旺,伤及阴魂,却又不能使阴魂太强,伤及血魄,须是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互生互克,此方谓之真体。”念头及此,心下已自了然,正要说话,忽地心中一动,暗道:“这位林姑娘受天机老人之托,只怕不久便要回转花神国,花神国与人世间相距遥远,只怕她这一去,再也无相见之期,不知如何,心下竟然微微有些不舍。
当下便道:“原来如此。”微微一顿,又道:“原来这凝练人体之术,须得参演天地运转之机,小子愚钝,只怕力所难能,不如姑娘随我走一遭终南,为关先身凝练一具法体,那时终南派上下,必定同感姑娘大德。”
林玉暖微一犹豫,心道:“母亲被囚禁花神国中受难,做为女儿,我不知道那便算了,此时我既知道了,又怎能安心去找师父磨练法力,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先救出母亲,只是那花神国中连爹爹的法力也无可奈何,我这一去也只怕凶多吉少,这凝练金甲神人的法门乃是爹爹一生的心血,倒不能自此而断,小芝她们法力太浅,便是教了也难以领会,王公子法力深厚,传了给他,也算是给练宝门留下一点道统,只是这凝练法体之术与那凝练金甲神人不同,其中确实是千头万绪,王公子一时不能领会,倒也不算什么。”念头及此,便道:“也好,我便亲去一趟终南。”
王木青那知她的打算,听她答应,心下甚喜。
当下二人起程前往终南,只留下那四个青衣小童和小芝在这里看守洞府。
二人出了洞府,驾云而行,行末片刻,王木青忽地道:“不好。”林玉暖道:“怎么?”顺着他目光看去,依稀只见前边一处山峰上宝气纵横,霞光闪闪,法力元气波动不停,似是有人正在斗法,王木青道:“是我三位爷爷。”心下微奇,暗道:“三位爷爷怎么来到了昆仑?”
二人驾云甚快,片刻间已到了现场,只见王氏三老正布下三十六天罡大阵和人斗法,再看那人,不由的一惊,正是吕明远和金甲神人,远处还躺着一人,却是新拜入王门的王得川,只见他神息奄奄,显然受伤颇重。
王氏三老此时正催动三十六天罡元阳阵,和那金甲神人恶斗,王氏三老修为高深,三十六天罡元阳阵又是远古流传下来的法阵,但那金甲神人力大无穷,以一敌三,竟然不落下风,金刀飞舞,狂风如飙,刀光所到之处,竟将三十六天罡刀阵所化的虹光震的粉碎,王鹤龄见那金甲神人厉害,不由的喝道:“布天罡刀阵。”
王鹤寿与王鹤松齐齐呼喝一声,各捏法诀,只见那天罡刀阵所化的虹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刹时间化成二十七把精光闪耀的宝刀,刀光飞舞,化成一个极大的刀阵,将那金甲神人困在里面。
这是王木青第二次见王氏三老运使这三十六天罡刀阵,只见二十七把天罡宝刀变幻不停,隐隐然合成一个小千世界,将那金甲神人困住,但这天罡刀阵少了一人,威力大减,那金甲神人虽无神魂,但他天生便是为斗法而生,体内一股澎湃的斗意,对手法力中那里有破绽,他自然而然便能感知,虎“吼”一声,刀光到处,竟将那天罡刀阵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王木青叫道:“三位爷爷小心。”双手法诀变幻,纯阳神雷已自脱手而出,漫天电蛇交结互缠,化成一张精光闪闪的巨大电网,向那金甲神人拘了过去。
吕明远见金甲神人破开了王氏三老的天罡元阳刀阵,心下正自高兴,却见王木青与林玉暖连诀而来,心下微微一怔,叫道:“公主。”林玉暖“哼”了一声,却不理他,便在此时,王木青已出手化出漫天电光,向那金甲神人拘了过去。
那金甲神人知道王木青的厉害,刀光舞的更急,刀风到处,化成一片刀幕,那电蛇与刀幕一撞,登时纷纷流散。
王得川末曾拜入王门之时,也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一套“荡魔天刀”虽不敢说打败天下无敌手,也已臻至极高境界,但此时一看那金甲神人的刀法,刀法使开,化成一个巨大的金光刀轮,刀轮运转如电,搅动四周元气激荡,竟震的四周虚空塌限,元气纷纷流散,自己这个武林高手和他一比,当真是有如云泥之别,不由的心下骇异,心道:“这金甲神人是以秘法练就,便和邪派妖人以秘法练就的鬼魂一般,全都力大无穷,嘿嘿,也只有这等秘法练就的神人才有这等大力,凡俗之人力量有时而穷,那能将武功练到这样的境界?”
王木青自经雷劫之后,此时法力虽还末恢复到先前的水平,但他自经雷劫之后,打破了十大天门,混身轻松自在,再无绊羁,只觉法力所到之处,无不随心所欲,虽然此时法力才恢复至往日的一二成,但施展出来却依然得心应手。
王氏三老都是玄门中的高人,见王木青神情轻松,法体之上隐隐然似有一层阳和之气喷薄而出,远远望去,在体外形成一个极大的金光圆圈,金光道道,便宛如一轮小小的太阳,正是金丹历经十次雷劫,大圆满的境界,不由的齐声道:“青儿,你经过了雷劫了?”说话之时,声音也颤抖了,王鹤松忍不住道:“金丹大圆满,嘿嘿,咱们王门之中终于出了一个金丹大圆满的高人,哈哈……”说到这里,忍不住仰天狂笑,两道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