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以前的习惯修炼了一个多小时后,林旭走在营地内圈的大道上,去往竞技场的方向。
他现在脚下行走的地面是用叠土法捶打而成,硬实的道路边沿处有着根根木柱,将其和生长着杂草的土地隔开,这些涂满油彩的两线木柱,以营地的议事大帐为中心朝着三个方向延伸出去,把整个部落分割成三块。
竞技场就在其中一条靠近河流的道路边,离居住的帐篷区域比较远。
林旭伸向远处的视线已经可以看见竞技场了,它是部落中为数不多的木质建筑,坐落在地面上的部分是两层的阁楼式样,上面一层从底层顶部扩展出来两米,被地上的木柱支撑着围成圆圈,覆盖在一百多米直径的土地上。
不过,露在外面的这些并不是完整的竞技场建筑,事实上两层木质结构都只是用来作为支撑座位的框架,竞技场真正的主体是在地下。
举行竞技的地方是一个直径六十多米、深七米的圆形大坑,它的周围还有着很多被泥土盖住顶部的洞穴,那里面关着的都是危险的猛兽,甚至是一些罕见的魔兽,这些坑洞被许多甬道相连接,一起通往主体的竞技平台,当没有战斗的时候就会用粗重的铁栅栏将通道隔开,阻止其中的猛兽乱跑。
而作为竞技场主体的大坑边沿开始,一直往上延伸到木质建筑的都是被砌成台阶样式的座位,以大坑为内圆不断向外套着圆圈,其环绕的形状中,每隔十多米就会有条行走通道将台阶阻断,将其分成数十等份,这些十二层的台阶座位总共可以容纳一万五千多名观看者,是部落里举行大型活动的必备场所。
只是因为缇兰节的临近,部族的大部分野蛮人这几天都是非常忙碌的,所以林旭看到的这里只坐了不到一千的成年野蛮人,而且全部都是在前排的位置上。
现在的林旭已经坐在竞技场底层靠近平台的位子上,不停的摇晃着身子,好从前面不时站起的那些族人之间的缝隙中,看清底下发生的战斗。
这些野蛮人此刻都在拼命的吼叫,不到一千人的数量发出的喊叫声及可比拟前世那数万人的竞技主场,他们是在抒发自己情绪的同时,也为在战斗的同族加油鼓劲。
林旭将目光看向竞技场中心处,那里已经是展开着一场血腥战斗。
被无数鲜血染成暗红色的竞技平台上,一个年轻的野蛮人正跟一头体型庞大的冬狼对持着,双方各自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此人身上的装备是套着一件多层皮甲,而皮甲的外面则绑上了许多兽骨插片,为其增加少许的防御力,他现在双手拿的武器就比较简陋了,左手拿着一个木质圆盾,右手上的武器则是一把后背砍刀,之前因为战斗过的原因,他的脸部沾染了一些溅飞起的血液,为那略显憨厚的容貌增添了一丝狰狞。
处于战斗之中的那个野蛮人战士是林旭熟悉的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桑铎,二十岁的年纪却是一个已经激发斗气的九级战士。因为其父亲米尔大叔和林旭相熟的原因,会经常在过来找林旭讨教问题的时候带着他,几次之后,年龄差距不是很大的两人就熟悉起来。
而作为桑铎的对手,那只体型庞大的冬狼已是进化为魔兽,其因为觉醒的原因,将普通成年冬狼原本在一米四左右的身高体型,猛的增加到一米七左右,头尾长度更是达到了三米二,它就算蹲伏在哪里,单从气势上看也比两米二左右桑铎显得要有威胁的多,让人不由得为正在战斗中的桑铎担心。
要知道冬狼可是冰原克拉斯洛中最为知名的野兽,它们狡诈、残忍、团结,在纳德姆大陆北方各处集群游荡,捕获一切看到得可以吃的猎物。
相对于其他群体性动物,残忍的冬狼要更具智慧和纪律性,它们在面对陌生的猎物时,会牺牲一些族内弱小的个体,以试探出敌人的实力情况,再根据这些去运用合理的战术,捕食猎物。
而在碰到强大却又不是不可战胜的猎物的时候,它们则会不停骚扰对方,派出一些老弱去展开自杀袭击,只求在猎物身上制造出伤口,并使猎物得不到休息的时间,靠着这种办法不断降低着猎物的整体实力,等到最后,在敌人陷入伤重疲惫的时候,狼群这才会发动致命攻击,去杀死已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猎物。
然而最为可怕的是,这个过程会是足够的长,坚韧的冬狼群可以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只为杀死一只得罪过它们的猎物。
所以在冰原中,冬狼群已被当做一种禁忌,为任何在冰原上行走的人所忌惮。
即使是他们只碰到单个的冬狼,那种由于寿命接近完结而被驱离出族群的老狼,冒险者们也会小心、再小心,因为他们深知冬狼有一种天性,它们一旦陷入必死的境地时,就会不顾一切的去拼命,除非是瞬间死亡,不然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现在场上的情况是,桑铎的身体已经被锋利的狼爪拉出一条大口子,翻开的皮肉从右肩一直延伸到胸膛左侧,脸部也有一条淤青鞭印,处于鞭印正中间的眼睛半闭着,那是被冬狼尾巴甩中的。这两处损伤都是为了限制冬狼的行动能力而付出的。
冬狼那边同样是伤痕累累,十数条用刀割开的伤口覆盖在躯干和四肢处,其中受伤最严重的地方是在后腿的关节连接处,被桑铎以伤换伤的砍了一刀,深可见骨,连筋肉都被直接翻出来了,只是由于成为魔兽后自带的天赋魔法——寒冰气息,导致其伤口处早已是被冻住了。
这是已进化为魔兽后的冬狼主动做出的,它在限定了伤口周围的血液流转速度后,就避免了持续的流血以降低体能的损耗,但是,这样做却会完全失掉这条腿的活动力,正如它现在的样子,瘸着一条腿不断的转动身形。
桑铎观察着对面冬狼的情况,不停以冬狼为圆心绕着圈子走动,找寻它的破绽,脸上鲜血混杂着汗水滴入眼睛也顾不得去擦拭,只是努力地看清楚冬狼的动作,同时俯下身子半蹲着,以便更好的控制身体各处的力道,让身体能在情况突发改变时做出最快速的反应。
在做这番动作的时候,身体上他也做出了一些调整。
他控制着身上伤口周边的肌肉,让它们夹紧以避免伤口流血,再控制着身体中的斗气,将侵入身体内部打算在里面爆发的寒冰气息消融。
感觉到身体内那股冰冷的气息被驱除后,桑铎不由感慨道,这只进化为魔兽的冬狼实在是太奸诈了。其释放的寒冰气息要是真的在内部爆发了,不仅会延迟减缓自己身体的动作时间,而且没被封住的伤口,还会因为类似冻疮的效果而持续流血、肿胀,进而影响到整个右半边身体的动作发挥,幸好自己已是激发了斗气可以消融这股气息。
对面的冬狼应对着桑铎的游走,它仅靠着两条前腿移动,以完好的那条后腿为支撑不停着转着身子,始终保持头部对着桑铎的方向。
两个人互相的盯着对方,比试着耐心和毅力。
这样的情况过了许久,桑铎却始终找不到冬狼露出的致命破绽,心里就开始有点着急了。
他是知道不管是什么魔兽,其恢复力都会比处于野兽时提升很多,就像他现在看到冬狼转动时的样子,这只畜生已经是偶尔会用受伤的那条腿触及地面,只要再过不久,伤口好了大半的冬狼,其行动力就会复原,自己先前做出的攻击所付出的代价就会白费了。
“不能再等了,拼一把吧。”,桑铎轻声喃语,像是要加强着自己的信心,他控制着身体内部的斗气沿着肌肉的走向快速流动,提升着身体的全面素质,他要开始进攻了。
只见桑铎突然改变原有的步伐节奏,快速移动几步,然后在冬狼看到他动作后猝然用力的当口,变向朝着冬狼受伤后腿处奔行而去,而在腿部动作的同时,其左手上已经是把伤痕累累的盾牌横起,挡住自己的半边身子,右手则拿着砍刀顶端去抵住盾牌,这把横放的砍刀刀口是斜向上方的,以便等下可以快速出刀。
“啊,给我滚吧”。
桑铎在冬狼单腿人立而起前爪踏向他的瞬间,爆喝一声,左右手同时用力将盾牌往上一顶,等到和冬狼前爪碰撞后,却是马上收回力量,把手上的盾牌放弃掉。
只见他左手改握为虚拿,往后一推,将冬狼爪部向下的力道往别处引去,自身却是转变身形,避开盾牌上的冬狼前腿部分直向受伤的后腿冲去。
冲行得桑铎俯下的身子越发低矮了,在战台周围的观众看来,他此时前冲的身体差不多已经是紧挨地面,也许只要有人来一个轻轻按压,他就会直接趴到地上去。
不过,在周围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桑铎却是有着其他动作。
他身下右手握着的砍刀始终是纹丝不动,只是将刀背顶在胸前,身板绷紧与地面成一条直线,在奔行接近冬狼的后腰时,他的左手忽然一个撑地,身形一转,两腿往胸口先是一个回缩,再猛的一蹬地,将前冲的力道尽数化为向上的升力。
等到身形跃起之后,他控制斗气顺着右手臂一冲,加成着右手力量的同时,拿着的后背砍刀则借助转身时的腰力往左猛的一削,趁着冬狼使出的力道被带偏,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只能将狼头一转想咬向野蛮人的时候,将刀口割向其颈部的动脉血管,而这个时候冬狼还来不及收起眼中的惊愕神情。
“成了。”,凭借刀口上的触感,感知到得手后的桑铎心中警兆突起,他动作不停,右腿猛的一踹狼身,自身借助这反向的力道转身落下,再急速远离冬狼搏命反扑的攻击范围。
来到安全范围以后,桑铎站定住身子转身面对冬狼,伸出舌头舔了舔刀口滴下的血液,笑容中透露出胜券在握的心情,刚才的一击已是能够重创冬狼了,而自己则是毫发无损,这种得手后的畅快感觉让他的笑容不由得更加舒展了。
桑铎嘴边带着血液的笑容是那么的嗜血,可是却引动着周边野蛮人的血液沸腾起来,他们各种的叫好声让原本嘈杂的音量又上了几个台阶,因为这种嗜血霸气的样子才是他们所真正喜欢看到的。
“干的好~~继续搞死它”。
“就是这样,桑铎”。
“去死吧,****~~~,桑铎好样的”。
…………。
此时的林旭也是热血沸腾,生死转换间的战斗是每个男人看到后都会亢奋的,那种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脑干中精神介质成倍增多引起的舒爽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他费力叫好的那些声音混杂在周围的音波巨浪中,因为心情紧张而从额头上弥出的汗水,在狂热的气氛中蒸发为水气不停上升。
在这片喧嚣中,桑铎并没有趁着冬狼摊着身子趴在地上的时候去攻击它,像是对手动脉血管割裂血液四撒的场面是假的一样,反而是捡起场边被拍飞的盾牌,重新开始了一番等待对持,让冬狼刚鼓起的拼死决心化为乌有。
他可是不会被灌输过N篇后,还对冬狼的这种习性视而不见,只有没有经验的稚儿才会对冬狼假扮的快死样子所迷惑,从而放下防御的心理,在最后被其反扑致死。
这边的冬狼见假扮濒死都引诱不到桑铎的补刀,也就不再折腾自己,马上将天赋魔法寒冰气息附着在颈部伤口处,冻结住伤口阻止血液的流出,自身是再次做出扑击状直面野蛮人的方向,只是全身不断颤抖的样子将现在虚弱的状况显露出来。
趁着战斗再次进入一个相持的阶段,为了了解这场战斗的打斗步骤,林旭询问了周围的野蛮人,一番问答之下终于搞清楚了战斗详情。
起先,桑铎和冬狼以各种试探攻击,去了解着对方的实力,随后桑铎就用自身右肩受伤为代价,只为了斩断冬狼一条后腿,以降低它的速度,使冬狼最擅长的游走战术不能奏效,从而赢得了胜面,之后的事情就是林旭自己所看到的。
现在的桑铎只要不虚妄自大,在小心谨慎之下,战斗的胜利就是他板上订钉的事。
和林旭的想法一样,桑铎在后面的战斗中,不断在冬狼身上造成一些小伤口,消磨着冬狼的生命,在几次冬狼露出致命破绽时也没有去攻击,而是更加小心的防御冬狼可能的临死反扑。
也许是冬狼明白自身已经是战胜不了这个野蛮人,死亡是它注定的结果,它放弃了所有的防御,连受伤的那条腿在全力运动之下钻心的疼痛都不管不顾,展开了最后的疯狂,它不停的追着桑铎发动搏命攻势,以求在自己死亡的同时也能带走对方的生命。
此时在场面上,桑铎是险象环生,好像就快要败落了一样,被冬狼打的不断小范围的后退着,不过在场的所有观众都明白,那只是冬狼最后的回光返照。
果然,在桑铎再一次的用盾牌推开扑咬狼头后,动作已经有些变形的冬狼终于是耗尽了生命,带着不甘却又留恋世间的眼神盯着桑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它侧躺在地上的身体连肌肉本能的抽搐都没有,完全是耗干了体内每一点可以用出的力气,才真正的接受死亡。
“这就是冰原中永恒不变的场景,每个生命都会遇到终结它的时候,除非你强大到没有东西能伤害到你,而我是想要成为这样的存在,已经死过一次的我,不想再一次的默默离开这个世界。”,激情冷却下来的林旭,看着这生命消失的一幕,在心里对着自己说道,死亡的发生总能勾起生者对这个世界的思考。
思绪中林旭的视线不自觉的飘移着,看向战斗结束后两人所处的地方。
在那里,不知何时,冬狼已是将身上被冻住的伤口解冻,重新让其开始流血,在这最后的战斗过程中,四撒的血液将战台涂抹成一组意味不明的抽象画,诉说着它对这个世界的不甘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