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氏和玄都观竟然以弱女子为俑!这事就像在大热天里的一把猛火,点燃了长安人心中的正义感。将心比心,谁家的子女姐妹要被这么折磨,无论如何也是要报仇的!可惜王家远在太原,群情激奋的百姓一窝蜂般去玄都观讨说法,几个年轻气盛的还动手把山门给砸了!京兆府衙门还被扔了臭鸡蛋,被痛骂当官不为民做主。
京兆府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老少爷们亲眼看见白发苍苍的李纲先生亲手递了状纸,魏徵大人当堂签了文书,命快马至太原拿人。
人群中有明白人摇头晃脑的对乡亲们解释,这案子已经上达天听,而今京兆府都管不了,陛下钦点魏徵大人亲自督办!李纲先生是太白金星下凡,有学问有骨气有担当,这是替咱老百姓出头呢!魏徵大人铁面无私,是连皇帝陛下都敢当面顶撞的大忠臣,就等着看好戏吧!
于是妙龄艺伎和王家老太爷的故事就成了长安百姓最爱聊的话题,先是街头巷口传出了无数内情,后来就被唱曲说书的艺人们广为传唱,几日之间太原王家天下皆知!
就在大家眼巴巴等着冤屈昭雪的时候,京兆府快马从太原回来,传信说王家老太爷病倒了!?案子只得押后再审。魏徵大人和大理寺卿戴胄大怒,联手对京兆府施压,限期拿人,同时上表弹劾京兆府尹尸位素餐、怠于政事。
奇怪的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们纷纷上表弹劾魏徵、戴胄二人,有说不依唐律、罗织冤狱的:有说人俑案未审便断王承嗣有罪的;有说年高病重却要锁拿入京,古之酷吏无过二人的……于是这件事在朝会时变成了一场大辩论,三省六部的文官们纷纷站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派系,吵的是面红耳赤、不亦乐乎。
有意思的是武将们的态度。这帮大老粗都是跟皇帝陛下一起打江山的,平日里蛮横惯了,甚至三番五次在御宴上大打出手,这次却一反常态云淡风轻,美滋滋的看着文官们狗咬狗。
三天、五天、七天过去……朝堂上的争吵还在继续,老百姓的热情开始冷却。这时市面上一个消息在疯传。长安来了一批拍花党,专门用蒙汗药拐孩子,然后打断手脚到街头行乞!这下子长安百姓可就炸了锅,什么人俑不人俑的,毕竟离自己远,孩子可都是自己家亲生的!一时之间长安城里风声鹤唳、群情激奋。
京兆府衙役大举出动,一口气抓了十余个拍花党,更重要的是把孩子救了回来。找回孩子的人家敲锣打鼓给京兆府送匾,一时之间长安城欢声笑语,至于冯小恙的人俑案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这下子京兆府扬眉吐气,趁热打铁不但把骗子、小偷、乞丐什么的抓了一大批,连测字、算卦、卖艺的江湖人都给赶出了城。
轻轻一个拖字诀,再来一手移花接木,这位号称重病的王氏族长在太原就把李纲的第一波攻势化解于无形。
反观李纲,既不发动门生故旧在朝堂上施加压力,更不屑于玩弄江湖手段,却偃旗息鼓封了国子监山门,学生不得外出,外人不得进入。老头儿想把所有学生挡在身后,独自应对太原王氏和道门两个庞然大物。只是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棋会是什么。
……
朝堂上的角力和江湖上的手段没有一刻停息,但这些东西对方岩无足轻重,因为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变了,一个不可知的世界正在缓缓揭开帷幕!
这些天方岩一直躲在西市租来的房子里闭关。通过冥想获得的当然不是什么阴阳眼,而是真实视野。眼下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不可知世界的一些轮廓和轨迹,但是可想而知,随着境界提升他将彻底看透这个世界的所有真实。
就象若所说的:什么是真实视野?十方无量无边世界,所有形貌色像光暗,可见与不可见者,可知与不可知者,不知缘起与不知归往者,一切真实悉见无余。
这段从若的嘴里说出来,直听得方岩目瞪口呆,“这是魅灵殿下告诉你的?”
“不是,这是小石头里学到的知识。”若还是喜欢把真如之石称作小石头:“老先生说小石头是一整个的世界,可惜我只能去到里面很小很小的一块地方。后来有了魅灵殿下的精神,我去的地方就多了,能学到的知识也多了。”
“小石头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很多书,很多宝贝?遍地奇花异草宛如仙境,还是火山岩浆如同末日?”燧皇曾说真如之石是天下至宝,可这宝贝一直被方岩当作没用的装饰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真实视野掀开了世界的一角,真如之石又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世界,不是说天圆地方吗?难道真像佛经所说,一千个小千世界叫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叫大千世界;三千大千世界,就是我们所在的宇宙?
“不是,小石头里面的景色和东西不停的变化,你想看什么就有什么。不过,有些我能看懂,有些就不懂了。”说起心爱的小石头若很是兴奋,小脸红红的,羞涩的神情一扫而空。
“我能去小石头里看一看吗?”方岩很感兴趣。
“你能让灵魂离体,而且有真实视野,应该可以。”若很希望方岩能去小石头里做客。
方岩大喜,可是试了半天也不能象在两仪法阵中那样能随心所欲的神游物外。难道是因为缺少了镇魂宝珠?肯定是这样!方岩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宝珠搞到手。
方岩与若的对话一直借助元初冥想在精神层面进行的,旁人看来方岩好像是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打坐。冥想中的方岩身体虽处於一种绝静止状态,但他的五感极为敏锐,可以清楚的察觉到周围一切细小的响动。比如他可以清楚的听到墙角老鼠掏洞的声音,隔壁租客睡觉磨牙的声音,以及屋顶上细不可闻的呼吸声。
屋瓦被轻轻揭开,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来人是个大内行,手脚乾净得很。接着,一条人影顺着阴影滑进了屋顶,等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便飘飘落了下来。落地的动作有稍许不流畅,一只脚似乎受了点伤。
方岩眯着眼一动不动。淡淡的月光照进黑暗的屋子,只见这人影身材矮小,却长了一个大头,空空儿!
空空儿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床上的方岩,似乎在下决心。
“妙手空空,可我这里好像没什么值得你出手的。”方岩似乎刚刚睡醒。
空空儿微微叹了口气,“我师父让我带个话。”
“归老先生有事吗?”见空空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方岩坐正了身子。
“立刻离开长安,道门要对你下手了!”空空儿说话间气息不畅,有些艰难。
“你受的是剑伤!归老先生没事吧?”方岩愕然。归方震和空空儿师徒俩怕是这世上最精最滑的人物,居然受了伤,伤他们的是什么人?
“告辞!”空空儿很敷衍的拱了拱手,回头就走。
“且慢,我跟你一起去见归先生。”归老头受了伤还让徒弟前来预警,这人情不能不还,方岩历来把义气看得比安危重。
“还好,算你有点良心。”空空儿撂下一句话,飞身上房,疾奔而去,方岩紧随其后。
深夜在屋顶上乘风而行,这是种愉快的感觉。但此刻方岩并没有心情享受,他知道归方震遇上大麻烦了!